江御行在医院躺尸一般,吃喝都是小管子供着他这条命,江家人也就江远每天下午从交通局过来看看他。
江霖已然视他如弃子,没有用处的时候何必多费心思?这并不意味着江霖就是高高在上纹丝不动的胜利者,薛敏在家好几天没看见江御行,够他闹心的。
江远每天下午来都会带点薛敏做的小糕点,他早忘了江御行长大后,从初中开始就不爱这种甜腻腻的味道,薛敏也忘了。以至于江远和江霖骗薛敏说,江御行在大学忙于期末考试回不来,薛敏做了许多东西让江远带给他。
高级病房外还有警局和检委的人时常来探望,说是探望,谁都明白这是监视。
江御行之前在林州就销声匿迹了小半个月,去了桔山刚露面就被人下药,管理的地盘还出那么大事儿,江家要变天,林州也不安宁。谁也没敢走露风声,警局的人不会到处乱说,检委的人还摇摆不定,得罪江御行这个疯子,他要醒来就不好办了。
私人电梯被江远找人改了解锁系统,除了他,谁都没法从医院大堂门诊楼越过花园,经过泳池,直接到江御行的病房。
“江总队!”。
警局的普通警员看见江远过来,立正敬礼。江远在级别上高出他们很多,交通局和警局向来是兄弟单位,互相配合管理林州安全工作。
“嗯,辛苦了。”。
江远微笑敬礼,他向来表面功夫做得好,在林州安全防卫系统混的如鱼得水,就好像他天生就是搞官场的材料,和江御行那种类型完全相反。
“我在这儿,你们也不用太拘束。该怎么就怎么,按规矩来。”。
江远脱掉外套,展开手臂,等着他们例行检查。卖他们个面子,也为他自己摆脱嫌疑,万一他的好弟弟在这里又出了什么事儿,他岂不成了第一嫌疑人?闹出去叫林州城的上层看他们江家笑话。
“是!”。
警员和对待普通人一样,把这位江大公子搜了一遍,没有任何武器。食盒里面装着小糕点,警员没好意思再打开看,之前的几次都没什么问题。
江御行听到江远进病房,顺手带上门,病房里淡淡花香。医院里的味道他很不喜欢,之前他来的两次什么康乃馨,蓝色妖姬,他都带来掩盖药水味儿。
要不是菊花一般带去陵园给死人的,他高低也会带来,一块搞个大杂烩去去消毒水味儿。
病房里有两个套房,一个干湿分离洗漱间,还带了一个小厨房。
江御行假装沉睡不醒,他知道江远每次来都要转悠一圈,排除一些可疑的小玩意,摄像头,监听器之类的。虽然江御行不会突然醒来干点什么,他自己也不会在这里做见不得光的事儿,可出于职业习惯,他想到如果有人盯着,就浑身膈应。
江御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江远倒希望他这个弟弟突然动一下手指头,有意识还能听他说说话,他们很久没有好好在一起聊天了。
“江御行……好说歹说你都是死性不改。
就这幅样子,什么时候爸才放心把江跃,把江家一块交给你。”。
江御行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江远在这里自说自话。病房外还在下小雪,窗户上有水蒸气在往下淌。
“外面人都急得不行。你在这里享清福,睡着就跟小时候一样。”。
声音孤独在房间响起,没有人回应他。
江御行没有出生之前那样,江远一个人也照样能自娱自乐,江家是那么温馨,快乐,江霖在外面赚钱,拿回来全给薛敏和江远花。
门铃响起,外面警员检查完毕,走进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约摸20岁,专门服务高级病房。她每天来三次例行检查,医生给的交代是这里的人得罪不起,有麻烦事儿就先忍着,后续还会有更多好处。
江远起身给护士让出床边的位置,他观察这女子,清秀淡雅,谨言慎行,并无不妥。不是警局那边的人,也不是检委的人。
“他什么时候能醒?”江远不经意问到,他真实想法是醒不醒又有什么区别……
“医生说就最近两天,全看他运气。”。
“运气?主治医生要是拿不准,就别在这儿混了。”。
江远稍微提了音量,确保警局和检委那几个货在走廊能听到,最好他们穿出去,显得他这个做哥的,真担心弟弟。
“这位先生你吓到人家了呢!你声音再大点儿,吓到病人可怎么办呀!”。
这位护士知道他是说给外面人听的,回他的语气也刻意的嗲,恶心他!
江远去另一个房间待着,没再管这小护士,年轻女孩刚毕业来工作,脾气不好又娇气,他忍了。
江远点燃一根烟,他周围有淡淡烟雾飘散,病房暖的他想脱掉制服衬衫。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雪还在下,斜着降落,他知道有风在吹。下一步计划他没想好,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他捏了捏眉心。
有一块阴影罩过他,他从窗户玻璃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没动,他猜这人在恶狠狠盯着他:
“病房不让抽烟!他这是肺部吸入化工气体,加上误饮有害液体导致的,你再抽他就更醒不来。”。
江远从床上站起来,茶水浇灭烟头。护士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去找病房的通风换气开关,气不过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儿。
江远看着她做完所有动作,也没有阻止,即使他是江家少爷,是交通总队长又怎么样,在这里,他只不过是病人的家属。
什么场合,按什么规则,他明白的。
温室有分毫空隙,都会被寒气钻入。有雪花被风吹进来,落在窗台的玫瑰花瓣,静默着融化。衣衫有几点湿润,是天上的冰晶投入怀抱。
护士没有等他回话,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关上病房门,走远了。
江远回到江御行那间套房,拿出保温食盒,这是薛敏精心制作的榴莲软皮玉蓉糕。江御行吃不了没关系,他慢慢品尝。一共装了六个,他从交通局下班就回了江家,没吃饭就被薛敏催出来带给江御行,这会儿他有些饿了,不吃白不吃。
他给江御行剩了两块儿,说是剩,其实第二天在这暖烘烘的病房就过期了,至于他之前带来这里的吃食,可能是护士医生扔掉了,他没在意这小细节。
洗完手,他默默穿上制服外套,踏出房门。
外面还有换岗的警员在把守,看见他出来立刻敬礼:
“江总队!”。
江远回礼,走了几步又回头给了警员一盒烟,江家私人园林种植的烟叶,外界都说他们抽女人的纤纤玉手做出来的。真假只有江家人知道,没有这么变态。
“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是!二少的安全就是我们的职责。”。
江远看他识相,看了一眼他的警号,走远了。谁人不知他江大少的脾性,给脸就得对方接着。
小护士默默站在楼上过道,侧头望向东边,外面雪越下越大。她看见江大少刻意越过私人电梯,从人群中穿行,外面有人提前铺好地毯,通向医院地下停车场。
离江远大约十几米,玻璃窗外闪出来一个人影,她只听说过,是江霖身边的和事佬,此人无名,没人知道他从哪冒出来。
护士眼尖耳聪,她看着江远故意把迈凯伦的发动机声音搞出来吓那个和事老一个激灵。是不是魁首她不管,她只认为这是江霖派来暗示江远的。
这父子三人,江远像江霖,但江远也不是完全从内心服从他,只是有利就占,没利他不管。
护士盯着江远车子开远,魁首松了松肩膀,没有再停留。
她也避开人群,回到江御行的病房楼层。
“站住!每天三次例行检查,你现在去干什么?”。
“刚刚那位在里面抽烟,窗户还开了一条缝,我当然要去看看。不信的话跟我一块进去。”。
当然信了,这有什么不能信的?警员目视前方,像后退了一步。她白了外面几个人一眼,进去关上病房门。
江御行还在昏睡不醒,小姑娘轻敲了敲桌子,咚咚咚三声:
“二少!外面下雪啦,就像诸葛亮在五丈原那么悲凉。可惜你看不到。”。
江御行忽然睁开眼,侧头看了看她。他们还算有默契,护士说的话他参透了,诸葛亮出谋划策为社稷,还能暗指谁呢?
护士浅笑了一下,提高了嗓音,在这病房里响起:
“真是的!外面下雪还不知道走前关窗。
这富家公子真是一点都不长眼色。”。
她闻了闻,淡淡烟味已经散去,玫瑰花瓣湿漉漉的,雪落在上面有冰凉凉的触感。她抱着花束又道:
“每次来带这些花,病房窗户上,桌子上都是,烦死了。”。
江御行看了她一眼,小护士俯身,听见他说:
“该放鸽子了。”。
护士点头,替江御行把被子整理了一遍,又假装大声地自言自语。
“江二少!这花你躺着欣赏不了。
多的放不下,我就带去送其他姐妹啦!”。
说着还在病房把剩下的榴莲软皮玉蓉糕拿起来,她对江大少这个人无感,但是对他带来的糕点很喜欢。
她抹了一下嘴,走出病房套间。
刚开门就被警员拦住,拿过她怀里的玫瑰嗅了嗅:
“这是江总队带来的。”。
护士扬了扬下巴,咬了一口玉蓉糕:
“那又怎么样?
病人吃不了没关系,我吃。他欣赏不来玫瑰,我欣赏啊。”。
玫瑰和玉蓉糕都没有问题,她走远了,听见警员和同僚道:
“小姑娘都是这样吗?好嚣张啊。”。
“可她说的也没错。我也挺想吃江总队带来的小糕点。说不定是在桂通斋买的。”。
护士走出高级病房大厅,绕开私人电梯,走向医院里一处餐厅后楼。
这里有小门只有她能找到,也只有她能钻过去,离后厨有二三百米远,从夹角看去,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行踪。
脱掉护士服,下身是黑丝打底裤,搭配长靴和小皮裙,上身是驼色中款羊毛大衣。这样搭配五关好看与否,小年轻都这样穿,走入人群不会引起注意。
她掏出手机来,有一条未接来电,她划走没去管,这段时间不易节外生枝。
她用江御行提前给她安排的身份,发布了一条动态,标题为“顶级官员聚众赌博,不雅态大惊众人”。
是不是顶级她不管,她只知道江御行说“该放鸽子了”。
很多人会看到,即使封锁了媒体消息,也一样会引起关注,只要有存在过得痕迹,就不怕没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