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的世界 第4章 第四章

江御行算是完成他的初步计划，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但他仍然不满意，不是因为他揪着过往不放，而是他深信，这所有的一切都背地里暗藏着丑恶，他无法放过自己，当做理所当然。

他自认为不算什么善类，也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甚至在很多人眼中他也是一个异类，一个纨绔不堪，任意妄为的人，尤其是在高中时代张息和孙野给他酒里下药之后，他的形象就更加糟糕了。

但他想，至少他不是邪不压正里面的那个真正的邪恶之辈。

因为有些事他做不出来，为了利益也做不出来。但是江霖可以，张息可以，孙野他们这样的人可以，这样的人更加善于表演，伪装自己真正的意图，见到谁都是一副圆滑，开明的模样。

张息和孙野背地里是什么样的人，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一种直觉，他很难去向别人解释这些直觉，就好像是天生和张息孙野这种人对立一般。

他发觉自己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意，他开始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江御行醒来，正逢他的母亲薛敏和父亲江霖吃早饭的时间。

佣人对着他微笑，他礼貌点头，没有说什么。

薛敏在他面前总是慈爱的样子，对他这个小儿子疼爱有加，不像对江霖那么冷漠和疏离，江御行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御行，你去学校吗？”。

江御行闻声，是薛敏在蓝牙音响里说话，这是她的打招呼方式。江御行抬头看看上方的天花板，那里面有单独的线路，能够连接别墅的前楼所有建筑，包括他住着的三楼。

他对着监控笑了笑。

过了几分钟，他洗漱完毕，又听到外面墙壁侧面的声音，是薛敏提醒他去餐厅。

江御行走过去，餐厅并不远，没有夸张到需要他踩着脚踏车前往，只需要乘坐电梯就能到达江霖和薛敏所在的那处餐厅。

“妈，爸。”。

他跟两人打招呼，江霖并没有答应，他向来敷衍了事，也不敢在薛敏面前提起那些他派给江御行的活儿。

“嗯，你学校有课?水课的话就不用去了。”。

江御行听薛敏说着，主打一个放松式大学生活，水课就当做没有课，反正也是按照ppt在念下去。

“有专业课，我挺想听的。”。

“那别迟到了。”薛敏道。

江御行吃完早餐，驱车去林大，在路上看到一个人。

他不经意瞥了一眼公交车，就看到南翊靠着窗户发呆，带着耳机昏昏欲睡。

哪哪都能看到这个干净利落，又带着一点病怏怏的南翊。江御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对这个人谈不上讨厌，可总有那种被他吸引视线，吸引注意力的诡异感。

他停车之后，又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把这归咎于南翊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江霖之间的关系。

回想昨天在黄昏后听那个小跟班说的话，他没有猜错，张息和孙野还有其他人当众进行的那些恶心行为，果然是因为新进去了很多女服务生。

黄昏后到底归属于谁，他昨晚发信息叫人去查，并没有查到。他想，张息既然和孙野两人玩的那么开，应该是和张孙两家有关，和富虹还有巨飞地产也脱不了干系。

江御行把车停在校门外，他不想像之前一样，被人认出来，叫他一句小江总。

他刚踏进校门，就看到南翊被人从后面提着衣领。

“早！我还有课……哎哎哎你干什么”。

南翊被孙野拽到了门外。

“不干什么，我很吓人吗？你躲什么?”

“快放开。”。

江御行回头看了看孙野，没有任何表情，也默不作声。孙野立马就撒开手，任凭南翊躲着人群跑向教学楼。

“御哥，早。”。

“嗯。”江御行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

就当是众生中平平无奇的一员，大部分人算不上小人，也算不上君子，只是有点人之常情的贪财好色，还有一些拜高踩低的天赋。

“御哥，昨晚你走的太早了，我们后半夜玩的通宵，那几个姑娘活太好了。

还有三个处男，走后面的，被那个秃头搞爽了。”孙野带着谄媚的笑，向江御行解释他们昨晚玩的多么高兴。

江御行忍着想一脚踹开他的冲动，他不能表现的太过刻意，反而不是好的演员。

他昨晚保留了自己的不屑和厌恶，反胃，完全是因为他想要留存一些证据，将来他和樊离华做的这个局，会有大用处。

“看来张息招待你们尽心尽力，那下次要继续好好享受。”江御行走进电梯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孙野。

教学楼依旧是人来人往，江御行远远听到樊离华在爽朗的笑。

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今天难得没有穿黑色短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脖颈处的纹身惹的南翊多看了几秒。

白衬衫又能怎么样呢，在黄昏后那种地方，他一样稀松平常，置之不理，这样的事情大概他们这些表面斯文或矜贵的人，私底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窗外是对面教学楼的走廊，江御行听说那边经常有护理专业和中西医方面的学生，孙野强调说那里有许多被逮住做实验的小白鼠小白兔，想来是有趣的，不知道任人宰割是什么感觉，他倒想试试。

他自己从小生活在林州，小时候缠着江霖好几次，才被默许出去游玩，除了执行江霖给的任务之外，他几乎没出过林州市。每当江霖口口声声说，怕他出了林州会有危险，他心知肚明本质是怕他被当人质。他与那些小白鼠小白兔有什么两样……

学生到齐了，学生委员点名，一般也不敢直呼江御行和张息，孙野又时常来捣乱，搅和的教室吵吵闹闹。

走廊里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江御行觉着太刺耳。

一个身穿白色短袖，黑色西装裤的女人进来，模样白皙可人，金色的波浪长发，脚下正是黑色尖头儿高跟鞋，手插在裤兜儿里，拽的像是来开股东大会，江御行提起了上课的兴趣，这人与樊离华有些相似，他心想。

这明显就是一个时髦又明媚的女老师，班里有同学发出“哇！”的声音，还有很多在窃窃私语，无非是说这位老师真是漂亮。

老师走到讲台上，放下一沓资料，交给第一排的学生分发下去。

“我是你们的世界史任课老师张鹤萤。仙鹤的鹤，萤火的萤。

以后还要相处一整年，希望我们师生配合顺利，我会尽我所能讲述知识，帮你们答疑解惑。”。

底下开始窸窸窣窣，江御行看了看讲台，这叫作张鹤萤的老师，的确如学生们所言，明媚漂亮。

但他的关注点不在于这个，而是这位张老师让他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江御行从后面看着樊离华后脑勺，他发觉这老师和樊离华有些相似，他想绝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

江御行自幼与樊离华在一起上学打闹，直到两个人有性别意识才渐渐拉开距离。他知道樊离华是一个坚韧，清醒，有头脑，能自保的女人，否则他昨晚在黄昏后被樊离华看到，她一定会阻止自己。

现在，江御行注视着讲台上的张鹤萤，他有了私心去猜测一切，包括家里的事情，包括江霖，包括江跃集团的发家史，包括樊离华的存在。

他看见张息也好奇转头问樊离华道:

“你和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长得有点像。”。

“没有啊，可能碰巧吧。”。

从樊离华投递给张息真诚的眼神中，挑不出什么毛病。南翊盯着江御行看了看，樊离华对他道：

“别看啦！江御行长不出花儿来。”。

“我没看他。”。

“鬼才信。”樊离华憋笑。

南翊憋嘴打开课本，他趴在桌子上假寐。

江御行心想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江霖怎么会把樊离华放在林州那么久。以江霖的性格，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条可疑的线索。

在教室后排的他习惯性在脑里构思，从他得到南实和樊希名下都有旧区的房产地址以来，就百思不得其解。

那两个地址像是前后对标，至于高度他猜测不出，本来多年前规划设计就不成熟，当时估计也是粗制滥造的工程。

讲台上面放映ppt，写着什么巴霍芬《母权论》还有摩尔根《古代社会》。江御行把原相机打开对着黑板咔嚓了几下，这些东西回去再记也不迟。

“御哥”。

张息笑的很谄媚:

“我刚定了桂通斋的，咱去吃完去做个按摩，再来上课？”。

“不了，你们吃。”江御行随意把挎包背上，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桂通斋算是江远经常去的地方，他和江远再生疏，也是亲兄弟，他恶名昭彰，整个林州市都知道。在那种地方碰到江远，周围还站着张息孙野这种二流货色，只会给江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些事情做者无心，听着有意，看客把一些非正面的东西传出去，不管真相如何，整个林州市都会坐实了交通总队长江远，和他弟弟江御行一样，是个行为举止不端正，违反纪律的人。

江御行没有停留，他又要旷课了。还是高中那般的作风，张息看他背影走进电梯，也见怪不怪。

江御行刻意将车停放在校外，正是因为他怀疑一切，怀疑所有人，他的行为已经反常。

他想试试看江霖到底要不要他真正掌控整个江跃文旅，即使自己在调查一些从前的事情，这会不会影响父子关系。

江御行扔掉车前的纸条，全林州没有人不知道这是江氏的坐骑。今天他只是开出来兜兜风，没想到这么巧。

“小江总，我公务在身，你别介意。”。

这是交通局里的人，看来江远作为林州交通总长，政令严明，小警员都敢贴江家的违规条儿了。

“叫我江御行。”。

“好的。”。

小警员骑着摩托车到处维持秩序，贴条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总有人违背公序良俗，他穿着这身衣服，就得尽职尽责。

江御行看他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睡不安稳，自从江霖让他去福喜巷子，又去了酒店之后，他有一种预感，冰山下面还有更厚的坚冰。

江御行没有再寒暄什么，看着小警员骑着摩托车走远，他打了一把方向盘。

心想，贴条贴到这辆车，在林州还是头一个。以往都是江霖打点上下，江远又是交通总队长，没有人会明知这是江家人的车，还要上赶着来贴条。

挺有意思，越来越符合他的怀疑了。

这背后似乎有无形的人在牵引他往深处走，看看迷雾的尽头是什么，他要做的事情越顺利，就说明越被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