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 第5章 姊妹

沈蓝依款步上前挽住阿瑜的手，带着向桌前走去坐下：“我一听消息，便从别苑赶回来了。”说完又不由得俏脸一凝，转为抱怨，“阿爹也真是的，沈家的女儿当然要在自家好生养着，竟搁着你在尚家。”

又起身上下细细打量阿瑜一番复而坐下：“听着你是生病了不好挪动，如今看着脸色是有些差，不过没关系，沈家什么名医术士请不来，妹妹只管放心，以后阿姊会好好照顾你。”

阿姊？那她也算颇有姊妹缘分，以前庄珑也是姊妹，如今又来一个，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两人性情截然不同，这位沈大姑娘倒很是体贴温柔，周到大方。但是她目前并未确认身份，自然也没应下。

虽然阿瑜心下微微诧异，但是面上一派平静，只由着沈蓝依一番动作言语，等青岚奉了新沏的热茶上来，递了沈蓝依一杯。

沈蓝依让丫鬟仆妇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然后笑着介绍：“这些是一些丹参，阿胶和雪莲之类的补品，由医官看看是否能用，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阿瑜扫了一眼：“多谢沈姑娘一番好心，这些药材如此珍贵，只是实在不敢当，医官现在的药方和汤药是尽够了。”

闻此，沈蓝依倒也不恼：“妹妹如此生分，想来还是不够熟悉的缘故。这也无妨，日后还有时间相处，这些先放入库房，以备日后需要。”说完，交代青岚带着人将这些药材拿下去计入库房。

青岚看着阿瑜平静无波的眼神，安排丫鬟上前拿走，只作是平常尚沈两府走礼规格做录。

“妹妹这些年可受苦了，如今便都好了。”沈蓝依很是关切，“不如今个同我回家吧，见见阿爹和阿兄。尚家也是亲戚，只是总归没咱们自个家里自在，家里什么没有呢，养病也是相宜的。”

阿瑜想了想，浅然笑着：“尚家救我一遭，尽心尽力，我感激不已，也不好如此轻易辜负好意。何况之前大郎君说了尽有安排，一时倒也不急的。”

阿瑜自然也想早点能离开这里，只是这沈蓝依出现得太突然，表现得太热切，她自然不把人往坏了想，只是也要保持警觉之心。

就算尚家不可靠，至少救了她也安置医治她了这么久。倘若随这沈蓝依去沈家，她也应当同尚晏说一句，不可贸贸然便自行其事。

沈蓝依正欲继续说什么，青岚便端着药进来：“二姑娘，该喝药了。”

白玉碗里的黑褐色药汁氤氲生雾，阿瑜接过来搅了搅，便一口饮尽了，这药效好，可这味道却是格外的苦，喝完连忙用清水漱了口。

沈蓝依起身去取玛瑙碟盛好的蜜饯糖渍果子，却看到了书桌上的一摞的竹简。

只不过片刻，沈蓝依回身拣了蜜饯递与阿瑜，阿瑜谢过便接了含在嘴里压着苦味。

“良药苦口，妹妹稍作忍耐，养好身子才好。”沈蓝依温声劝慰，“养病需得慢慢来，我看妹妹桌上不少书简，倒能打发时间。”

“说来妹妹仿佛是在岑国公主身边做女官，也应当识字。”若有似无的试探让阿瑜蹙了蹙眉，沈蓝依只不觉，“虽然是吃了不少苦，但好歹在岑王室才能正巧碰上太子殿下，也是好运气不是。”

阿瑜并没回答，只是拈了枚蜜饯继续吃，沈蓝依笑了笑：“都说岑国景致如画，其安都春时逢那花朝节，更是美若仙境，六国都是盛名赞誉，不少名士、豪杰和游侠纷纷前往，那游鱼子盛赞‘雪色濛濛，春鸟鸣鸣。关山道上，安都芳菲。’呢！”

花朝节是岑国国定庆日，举国重视，王室和民间都纷纷在此日游玩庆祝，其意义重大非凡。安都家家户户都植花，那时满城春色，更因为牡丹花树“雪色悠然”而尤著，因其岑国独有，而花色并不似普通白色，而像雪色透着一股冷感幽香，大多人会去护国寺求朵雪色幽然，不拘男女，都簪于髻上，人来人往间便满目一抹雪色，映着满城色彩异然纷盛。

阿瑜有些出神，沈蓝依的问题将她拉了回来：“不知妹妹可见过这些，整日只能看书上描述，我倒真想听听是否真的是如斯美景。”

阿瑜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万卷书不如万里路，终归亲眼所见才能知道是否如真。”

沈蓝依便不再深问，反而道了恼：“哎呀，真是关心则乱，我这一来便拉着你说个不停，倒忘记了妹妹还需休息。对了，不知妹妹如今唤何名？”

“叫我阿瑜就好，怀瑾握瑜兮的瑜。”

此话一出，沈蓝依瞬间笑容凝固，失态得如此显而易见，阿瑜都有些惊奇，刚刚许多沈蓝依的问话或是试探，她都浅浅略过，沈蓝依也并无不可，但这个简单的回答竟让她失色怔然。

但是她很快回转过来，掩笑道：“好名字呢，不过既然已回祁国，过往如烟，不如此次阿爹替你重取个名儿以示新生。”

阿瑜婉转拒绝：“大姑娘好意，阿瑜谢过。不过此名甚好，不必操心。”

一旁的青岚倾身道：“二姑娘，这药容易困乏，现在该去休息一会儿才好。”

沈蓝依便起身，笑着道别：“倒是我没注意，叨扰阿瑜良久。那妹妹便去歇息，我改日来看你，让阿爹来接你回府。”

阿瑜看着一行人蜿蜒而出了院子，问向旁边没有相送的青岚：“这沈大姑娘常来尚府?看起来对尚府很是熟悉的样子。”

青岚点点头：“大姑娘常与尚府走动。”

她的主要职责是看护好这位二姑娘，沈大姑娘前来不过是看看寻回的妹妹，可举止言谈之间打探着二姑娘的前事。虽然二姑娘保留着回答些许，但是也能看出来是不太想应付的。大姑娘素来周到友好，本该看能出二姑娘的心意，但唯有一点是众所周知，也是她失态追着问的原因。所以为了二姑娘能安心修养，她自然需要出来打个圆场结束接下来不知是何走向的对话。

而阿瑜也没有想这么多，她点点头：“你且去找大郎君一趟，你只告诉他，我在他书房等着，今晚必要见着他。”

沈蓝依来这一趟倒是让她改变了主意，她本打算顺势而为，等着他们先来寻她，凡所为必有所因，她依势便能得到更多消息，反而主动便有些着急漏怯了。

只是如今看来，他们所言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动静不小。沈家人仿佛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沈蓝依字字句句都唤着自己“妹妹”。

沈尚两家是祁国世家豪族，两家的动作自然会引起上下关注，所以看着这沈家竟然像是已然向外公布了一切的模样。

那她就必须化被动为主动，去了解情况才能掌握更多的消息，对接下来的事情有所准备。

青岚开口劝道：“二姑娘，大郎君如今确实事务繁忙，不知何时归来，您……”

“无妨，你递个信儿，晚食后我会一直在他书房等着他。”

青岚只得应是，转身出门，却又被阿瑜突然唤住：“如果他仍然表示没有时间的话，你便说，我要见太子殿下。既然我是太子殿下救回来的人，想必或许他肯理会我一番。”

尚府外。

沈蓝依才上了马车，想了想，掀开车帘，对着一旁的侍女吩咐：“你找人去查查我这位妹妹在岑国长大的一切。”顿了顿，补充，“尤其是她被太子殿下所救之事。”

侍女点头称是，接着问道：“姑娘这是要回沈府，还是返回别苑呢？”

沈蓝依略一沉思：“先回沈府找阿爹，问清楚了这件事我再回去陪姨母。”

没错，之前沈蓝依正是在王宫别苑里陪侍珍华夫人，虽知祁国此战胜利，却并不知道带回来了阿瑜这一个人，也不知道这是她所谓的流落在外的“妹妹”。

还是她去膳房想着做点新奇点心时，无意中听到了有宫人谈到“沈二姑娘”才知道，一番追问便大致得知了阿瑜的存在。

她自然不信，她母亲何时还生了女儿？生下她后不久母亲便去了，从小到大，阿爹更是没有露一点儿存在这位妹妹的口风。除非是阿爹在别的地方的女儿！

她有些着急，免不得在珍华夫人面前露了痕迹，姨母自然垂询关心了她。

她便向姨母说了，并趁机打探情况。

谁知姨母颔首，并对她说：“你这妹妹不容易，受了不少苦，你以后需得好好看顾她。”

这话一出，她便知道，沈家认下这个女儿了！这也说明沈家，再也不止她一个女儿了！

她忍下心中各种翻滚的情绪，笑着应是，只是继续详细问其中情理时，姨母并不多言，这却让她有些奇怪，也感心烦意乱。

何况，她听说此人是太子殿下救回来的，那她就更应该打探一下情况了。

她紧急收拾了东西，只对姨母说回沈府为妹妹收拾院子，必要让人住得舒心妥帖。

自然她先来尚府探探这所谓“妹妹”的底，都说是那岑国三公主的女官，所以此次伐岑，太子殿下才能机缘碰巧救回她。

而这位妹妹，身姿绰约，虽然脸色苍白失了些许血色，但并没掩住美貌粲然，而那双桃花眼竟和姨母有些像！识得字，读得书，言谈举止看得出颇有教养，显然是个出色的人儿。

她只一点不好，名字唤阿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