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渺 第5章 道歉

在咖啡店中江淮渺思考了许多，或许确实是她太过急躁，她与顾化多年未见，生疏与隔阂必定存在，操之过急反而显得适得其反。

或许她应该先服个软，再徐徐图之。

打开家门前江淮渺如是想着，直到她打开家门，看见——

顾化正反常地端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的声响，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继而回过头来看向江淮渺，那双眼眸中好像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显得有些无波无澜。

可江淮渺却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了几分汹涌。

顾化先是站起身来，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再是开口喊了一声“姐”。

江淮渺感到微微的惊讶，意识到他这是在服软。

想起来这么多天来，顾化不是没有喊过她，只是今天不一样，这其实有些隐秘的直觉在当中。

持续多日的冷战终于有了要结束的苗头。

可她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他，刚刚制订的计划亦被打乱。

江淮渺：“嗯。”

她胡乱应了一声，思考着该如何顺着这个梯子和好如初。

可顾化却有些错意，他误认为江淮渺仍旧在意他之前说的话，将她的好意糟蹋。可多日来的冷战早就将他的冲动冷却，无言的沉默让他痛苦不已，他忍受不了明明姐姐近在眼前却漠视他的身影。

从小到大，顾化最无法忍受的便是来自江淮渺的漠然。

顾化的眉眼染上几分焦虑，他默默地走到江淮渺身前，同时将头底下，露出头顶的发旋，一副认错的姿态。

接着低沉着声音有些楚楚可怜地开口：“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江淮渺站定在原地，心脏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沉闷心酸，这股情愫不断驱使着她的手指伸出，去轻点近在眼前的发旋。

不算软的发丝被压在指下，乖顺极了。

顾化任由她点着，双眼微眯，心中却暗藏着难言的满足。

她道：“我没有生气。”

“是我太急了，我急得想要把你拢在我的羽翼之下，我想要保护你。”江淮渺停顿片刻，接着道，“只是你也长大了，你也有你自己的思想，对不起。”

原本直盯着脚尖的顾化颤动双眼，纤长的睫毛如折扇般快速地扇动，随后顾化把头抬起，他一字一顿道：“姐，你没错。”

“这么多天我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很多，我以前很介意我对你间接造成的伤害，明明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么多天来，姐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最开始我有点害怕，害怕我因为你的不在乎就忘记了自己的过错。所以我便扭，一边想要远离你一边又忍不住住进了你家里。你帮我解约，我知道你在为我好，可我就是很害怕，对不起……”顾化一次性说了很多，眼眶也已然微红。

江淮渺没有出声，只是静默地将他的话拆分解读，最终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顾化对自己下定的惩罚。

她轻叹一口气，捧住顾化的脸，再一次重申之前被打断的解释：“我不怪你，顾化，或许你确实间接伤害过我，但如果没有你最后的相助，我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江淮渺心中从来都肯定顾化。

顾化心中情绪的波涛被安抚，此刻的他宛若一只温顺的小狗，在主人的抚摸下袒露肚皮，他安静下来。

此刻落地窗在的天幕暗淡，热烈的余晖只剩下斑驳的暗红，傲然的太阳也只敢露出半边头脸，而月亮的统治即将来临。

在这半光不亮的环境中，江淮渺展颜一笑，艳丽的面庞好似在发出隐隐光晕，将顾化模糊的视野点亮。

她突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顾化有些呆滞，下意识点头，他跟随着江淮渺的步伐入座，呆滞地拿着筷子机械般进食。

江淮渺一边往他的碗中夹菜，又一边试探道：“所以，你同意解约吗？”

顾化直愣愣地盯着江淮渺的脸，起初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她的声线在他的脑中糊成一团，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

顾化缓缓点头，却又不敢直视江淮渺的眼睛，只不断搅动碗中的白饭。

江淮渺了然，有些欣慰，嘴角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忽然，一声不合时宜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江淮渺望向自己亮屏的手机，弹窗上显示出一条信息——

[喝不死你呢]：亲爱的渺渺，我明天能去你家里做客吗？

[喝不死你呢]：可爱猫猫bjd.

江淮渺只觉好笑，她先是望向顾化示意他先吃，接着便打起字来。

[渺渺兮予怀]：？你有事

[喝不死你呢]：怎么没事，你俩和好了？

[渺渺兮予怀]：嗯。

[喝不死你呢]：？这么快速？

[渺渺兮予怀]：托你的福。

[喝不死你呢]：那我就更应该去咯～

[喝不死你呢]：明天洗香香准备好哦～

她就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杨清酒都当耳旁风，恐怕也就秦朗能管管了。

“姐，怎么了？”

江淮渺夹了一只虾放入口中，她抬眼看着顾化，眼中有些坦然的无奈：“嗯……”

“明天我闺蜜要过来，你会介意吗？”

顾化的瞳孔缩小，看着却十分镇定，状似无意地问：“她……知道我吗？”

江淮渺点了点头。

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捏紧成拳，语气有些低沉：“那……我需要躲躲吗？”

看着顾化这副样子，江淮渺心中泛起愉悦的波澜，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调笑道：“怎么？见生吗？”

“不是。”顾化立即否定，继而再道，“我只是担心她可能会尴尬。”

江淮渺忍俊不禁：“你放心，你尴尬她都不会尴尬的。别害怕，她只是想见见你，不会问太多。”

“好。”顾化终于安下心来，轻轻叹出一口积于胸腔中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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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江淮渺早早赶回家中。

一进门便闻到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接着摆满菜的桌子便印入眼帘。

江淮渺有些讶然：“这么多菜吗，我们吃得完吗？”

正从厨房出来的顾化一边解着身上的围裙，一派镇定，：“姐姐的好朋友，当然要隆重招待。”

说罢，他故作轻松地坐在沙发上，状似无意地问：“她快到了吗？”

江淮渺感到好笑：“怎么？你还紧张了？”

顾化抿了抿唇，没有承认，可江淮渺早从他僵硬的行为中窥探出了他的紧绷。

“她等下就到了，你也放松点吧？又不是见家长。”江淮渺故意调笑顾化。

“可……”顾化刚想要反驳，却听见门铃叮咚一响，紧接着便有声音从门外传来：“渺渺！我到了！快开门！”

江淮渺顾不上其他，快速抵达门前将门打开。

只见一名十分元气打扮的时尚女性站在门口，嫩粉色的波浪长发披至身前，身着多巴胺撞色的彩色收腰短上衣及银链阔腿皮裤，整个人都透露出自信与张扬。

江淮渺被杨清酒一身亮眼的色彩刺激得有一瞬间眩晕，可待这种晕晕乎乎的错觉消失后，只能看见杨清酒的抓眼的活力。

江淮渺不由得一笑，拉起杨清酒的手便往里面走，同时向顾化介绍：“顾化这是我的好朋友杨清酒，九儿，这是我的弟弟顾化。”

杨清酒顺着江淮渺的视线望去，只见顾化朝她微笑着点头，她的嘴角扬起弧度，心想可算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杨清酒的性格格外开放，丝毫没有初见生人的拘谨，她先是大大咧咧的跟着江淮渺喊了一声“弟弟”，接着走到顾化的身前毫无顾忌的打量着他。

“看起来咱弟还挺帅的。”杨清酒凝视着顾化的眼睛说道。

顾化对于杨清酒突如其来的靠近感到轻微的不适，但碍于第一次见面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后微推一步，同时道：“酒儿姐好。”

江淮渺看着杨清酒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早习以为然，她扯住杨清酒的后腰带将她往后一拉，迫使杨清酒拉开她与顾化的距离。

杨清酒不满地朝江淮渺看去，却没多说什么，不经意间视线却瞥到一旁的桌子，被上面丰盛的食物惊了一惊。

“哇！这么丰盛！渺渺你做的？”杨清酒惊呼道。

江淮渺摇了摇头，眼眸中泛滥出清波般的笑意，否定：“不是我，我工作忙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这是我弟做的。”

杨清酒听出江淮渺语气中的自豪，挑了挑眉，紧接着便朝着顾化望去：“咱弟不错嘛。”

顾化没有多言，只以浅笑回应。

江淮渺催促道：“我们快吃饭吧。”

接着三人便入座。

杨清酒亲密地揽着江淮渺的手臂坐在一侧，兴奋十分，不断地给江淮渺夹菜。

直至江淮渺的碗里的菜堆成小山才忍无可忍抓住杨清酒纤瘦的手臂，道：“停，你再夹是要给我撑死吗？”

杨清酒毫无愧疚，耸了耸肩，无辜道：“你不会死的。”

“那你吃！”说着，江淮渺便把碗里的菜全部倒进了杨清酒的碗中，毫不留情。

“我吃就我吃！”

坐在二人对面的顾化看着眼前这副幼稚的场景，有些哑然，他悄悄低下头，表面上看仍旧是正经的，心下却是为江淮渺感到开心。

开心她能够有这样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笑意染上眼眸。

杨清酒调笑间的余光瞥见他，饶有趣味，停止打闹，转而将把矛头指向顾化：“弟弟你笑什么呢。”

被抓包的顾化仍是十分镇定，他收起笑容，掩饰性地咳嗽几声，默默咬了口鸡翅，才道：“我没有。”

“话说之前渺渺在高中的时候就跟我提过你，说以后要去找你。今天一见才发现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嘛。”杨清酒意味深长。

她的目光胶着在江淮渺与顾化之间，好似在静待着两位主角的开场。

而听到此言的顾化心犹如石入静湖，刹那间惊起的圈圈涟漪。

他停下动作，抬眼去看江淮渺。

找我吗？

江淮渺却十分平静，随意给杨清酒夹了个菜：“酒儿。”

语气虽是平静的，但她能听出来当中的威胁。

顾化尽管心如滚石却依旧不显于面，淡定道：“是吗？这么多年了可能我变了不少。”

杨清酒的眸色意味不明，她淡淡地瞟了眼江淮渺，接受了她的警告：“这样啊。”

原本欢快的气氛在此刻冷却，顾化表面上毫无异样，却食如嚼蜡。他机械般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心思早已飞到九天之外。

江淮渺维持着沉默，气氛显然变得尴尬起来。

杨清酒看着二人同样的沉默姿态，简直气笑了，心想你们还真算是一对，没救了！

这顿饭在有惊无险中吃完。

杨清酒没有多留，她深知再待在这古怪的气氛里她指不定会忍不住发狂，待将碗筷收拾干净后便和江淮渺打招呼：“渺渺，那我回去了，下次再来。”

江淮渺没有挽留，她将杨清酒送至门口，目送她直至再也看不见人影才把门关上。

家中仅剩下两人，江淮渺道：“我今天下午有空，要一起出去玩吗？”

顾化却没有来的感觉到一阵胸闷，令他提不起任何兴趣，便只能拒绝：“姐，今天下午我想睡觉休息一下，可以吗？”

江淮渺点点头，并未阻挠，任由顾化强装平静，却拉耸着脑袋回到房间。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为什么要隐瞒他？

在江淮渺心中这其实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去寻找了又怎样呢？最终还不是一寻如空。

与其拿无用功去徒增他人的愧疚与负担，不如当做不存在，把他藏匿在记忆的长河中，反倒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