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池月 第5章 计谋

眼见张统领带人走远了，昭月才阖上门。

淮玉一个轻跃落在她面前，撞入女子温柔的眉眼，一时失神。

“这便是那好东西？”昭月轻拂着桃酥的毛，小家伙舒服地闭上眼，“从哪里得来的？”

淮玉见她喜欢，不经意弯了弯唇。

“今日出宫时，正巧遇见它躲在角落里颤颤巍巍，好生可怜，想你入宫无玩伴，顺手揣了回来。”

难得这么多话。

“这小狸奴确实好，没心眼。”昭月同桃酥一般眯着眼，十分满足。

桃酥挣扎了一番，昭月赶忙放下它。

“大人自诩武功盖世，今日怎的着了道？”

她拢了拢衣裳，在案边落了坐，顺手斟茶递过。

淮玉接了茶，瞅了桃酥一眼：“应是这小东西不安分，叫唤了几声，惹人注意。”

呷了口茶，男人难得挑眉：“昭昭身手了得，夜里在皇宫中行走也不曾让人发觉。”

昭月闻言，讪讪笑道：“你我师承天山，本就该如此。”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沉沉夜色雨雾朦胧。

“大人送的狸奴，本宫收下了，今日已晚，大人还是快些回去。”

逐客令既下，淮玉便转身离开了。

昭月轻唤桃酥，小家伙格外活泼，灰白的毛交杂，一双琥珀的瞳孔十分灵动。

——

祭春大典所发生的事，不知怎地传遍京都。昭月也被京都百姓所追捧，有支持的，当然也有反对的。

丽贵妃有些坐不住，凭着宠爱召了家里人来相谈。

承欢宫燃着香，婢女都守在门外，殿内宁静至极。

榻上美人半卧，极尽慵懒，鬓边发丝微垂，掩了大部分面容，桃花眼潋滟，不愧是大顺难得的美人。

“娘娘，东平侯夫人来了。”

婢女小心掀帘，扶起榻上美人，取来衣裳替人穿戴整齐。

“让她进来。”

东平侯是丽贵妃的兄长，此次入宫来探望她的便是她的大嫂苏成华。

苏成华也是个妙人。

她本是商贾之女，身份低微，照理说是不能高攀东平侯的。

可苏成华虽容貌平平，但心思玲珑，替东平侯解决了许多难题，在世家夫人之间游刃有余。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

妇人行礼端庄得体，让人挑不出错来。

丽贵妃难得和颜悦色，赶忙扶起这个足智多谋的大嫂。

“大嫂不必多礼，今日邀大嫂前来，是有要事。”

苏成华心思通透，优雅落座，声音不紧不慢：“可是为圣女一事？”

“不愧是大嫂。”丽贵妃弯了眉眼。

苏成华引导她，故意开口问道：“臣妇斗胆问娘娘，这鸾贵妃一无子嗣，二无家境，依靠什么得宠？”

丽贵妃也不甚太蠢，略微思索一番道：“靠的是流言？”

“娘娘聪慧，”苏成华微笑点头，“鸾贵妃名声大起，又被安上福女之名，陛下定然喜欢，可娘娘当真信这神女之说？”

“陛下既信，本宫定然觉得也许为真？”丽贵妃没有把握。

苏成华缓缓端茶轻抿一口，又开口道：“世上哪有这神鬼之说，若她真是神女，怎不助助上年的旱灾？”

“那该如何？”丽贵妃平日里最信这个大嫂所言。

“既然并非神女，那伪装成神女定有破绽，娘娘不如逐一击破。”

话落，苏成华附在丽贵妃耳边低语一番，二人露出秘而不宣地笑意。

苏成华回宫后，丽贵妃立刻叫了身边宫女替她去办事儿。

——

昭月这边定然不知丽贵妃所思所想，眼见顺帝长时间不来后宫，她的计划恐被打乱。

她派人做了碗莲子汤，素手掂量掂量怀中的香，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龙吟殿内，顺帝盘坐在案前，对着折子震怒。

“好啊！王太傅真是反了！竟然骂朕被妖女所蛊惑！”

折子重重跌在案上，撞到了茶杯。茶杯碎落在地，泼了一地茶水。

“皇上息怒！”李公公颤颤巍巍派人拾碎片，转头瞧见门外女子走近，立马变了笑脸相迎。

昭月对他轻轻摇头，示意李公公不要出声，李公公心领神会退下。

莲子羹映入眼帘，顺帝怒斥：“端这个做什么！没见朕此刻毫无心情？”

纤纤素手抚上顺帝的肩揉捏着，温声细语道：“陛下何必如此动怒？”

突如其来的温语轻哄，让顺帝愣了一瞬，回头看一身紫衣女子娉娉婷婷，面妆恰到好处，朱唇不如往日红透，倒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爱妃怎来了？”顺帝气消了一半，一把拉过昭月让她盘坐在身侧。

“陛下久不来后宫，自然是想念陛下。若臣妾不来，陛下气坏了身子可怎好？”

“臣妾亲手做的莲子羹，陛下可要品尝一番？”

昭月乖顺地依靠在他身上，恍若被顺帝迷了心智。

顺帝很吃这套，见了莲子羹赶忙吃了几口，罢了还抹抹嘴。

“爱妃亲手为朕作羹汤，朕定然要给爱妃面子才是。”

顺帝又忆起方才那折子，眉心拧成八字。

“王德成那个老顽固，想来是糊涂了，竟然称朕的爱妃为妖妃，分明是认不清神女的福泽！”

顺帝捶了一下桌面：“朕看王德成这个太傅位置坐久了，也活腻了，不如赐他自尽以全了体面！”

昭月闻言，眼神微闪，拉过顺帝的手轻柔。

“陛下不可。臣妾不喜欢打打杀杀，既然陛下看不过王太傅，让他离开京都颐养天年便是。”远离权力中心，总好过丢了性命。

“朕的爱妃果然心善，听闻在凌霄宫养了只狸奴？”

昭月讪笑：“陛下消息灵通，那狸奴乖巧至极，宫内可能喂养？”

“自然是能的，”顺帝猛然勒紧她的腰，“爱妃想做什么都行。”

想要你的命。

昭月笑意盈盈道：“陛下近日操劳国事，定是累坏了，臣妾有东陵国特有的安神香，不如为陛下点一盏，好让陛下歇息一下。”

“爱妃有心。”

昭月从袖口拿出香，倒在香炉里，顿时几缕青烟袅袅。

整个龙吟宫满是清香，果真令人神清气爽。

“爱妃既然来了，便替朕磨墨，”顺帝笑道，又似乎顿了顿，“不了，磨墨定让爱妃手酸至极。”

“李德康！”顺帝唤道，“叫人来磨墨，顺道给贵妃上茶。”

昭月也没客气，在案边不远处坐下，随手掏了本书。

见茶来，她轻轻端起烫茶，吹了吹，尔后轻抿一口，将舌底的解药吞了下去。

“好茶。”昭月带着笑对上茶的太监道，“赏。”

顺帝望她这番小女儿作派，亦是一阵急不可耐。

本开口欲留她夜宿龙吟殿，她低眉娇羞，只言月事初至。

可这一身邪火，该找谁释放？

当晚顺帝去了承欢宫。

听杂扫的小宫女碎碎道，那承欢宫不愧为承欢宫，许是陛下太久不曾踏进承欢宫，承欢宫的灯亮了一夜。

次日早朝，顺帝突然倒下了。

一时惊起千层浪，前朝后宫都开始风波四起。

太医院上了年纪的太医都上前去检查一番，只道是纵欲过度。

顺帝虽只是晕了半晌，但也足以引起众人重视。

昭月故作担忧，急急忙忙跑去瞧。

皱了皱眉，点点头道：“臣妾方才听闻……听闻太医所言，陛下是身子亏虚……”

她嗫嚅着没说出口。

顺帝气急，封了太医的口，又迁怒到丽贵妃身上。

他才不觉得自己不行，定是丽贵妃使了什么诡计，让他不停索取，才伤了身。

丽贵妃大叫冤枉，一张艳丽的脸上混着脂粉挂了两行浊泪。

顺帝又羞又怒，可到底是心疼又心虚，只罚了她俸禄。

夜黑风高，外有风呼啸。

神不知鬼不觉的淮玉又突然出现在凌霄宫。

“大人？！”昭月轻叫一声，她心情甚好，制香入了迷，没曾想淮玉突然出现，“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那事是你做的？”淮玉开门见山，乌黑的眸子紧盯昭月。

她瞳孔微睁，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朱唇轻启，答道：“大人，本宫实为良善，怎会给陛下下药，陷陛下于危境？”

“好歹，陛下也是靖王之父。”

女子双眼尽显无辜，闪亮亮的眸子望向淮玉。

淮玉一度以为是自己冤枉她了，赶忙道歉。

“抱歉，我认为宫中能有这能耐的只有你。”

昭月轻笑：“大人还真高看本宫。”

“大人怎不言是那丽贵妃为了恩宠，使了些手段？”

“是吗？”

她瞧着眼前男子陷入自我怀疑，一时有些好笑，却不敢光明正大笑，只能故作镇定。

“本宫如今身份水涨船高，又恩宠至极，丽贵妃定然慌了神，若使些手段留住陛下也未尝不可。”

“丽贵妃这次还真助了靖王一力。”

女子分析地头头是道，末了还点点道：“大人应该好好感谢丽贵妃。”

淮玉武力高强，但于心计一方面实在没什么头脑。

他醒醒神，转身回去复命。

徒留昭月一人在凌霄宫。

昭月熄了烛火，借着月色要回窗边狸奴，正是活跃的时候，小家伙玩着知蕴做的小毛球，十分开心。

今晚的月色真美。

而另一边，丽贵妃愤怒至极，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着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