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梦【上部】 第6章 唐门走向

入了书房的众人立于桌前不发一言，只见每一张檀木桌上都摆放着美酒和鲜果，书房内数十号人，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唐凌瑶环视了一圈后特意绕开人群，寻了一处角落，那角落临近窗口，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里，揉了揉发胀的后脑勺，回忆着这几天的遭遇，想着自己也挺遭罪的，赶了半个月的路，一回来就是那让人要死不活的五石散，未做修整又去到父母坟前伤了神，好不容易把事办完了，又来开这劳什子会。

按了按快要睁不开的眼皮子，强打着精神与众人一同站着。

不一会，门主才从后堂移步至书房这正厅，众人又是下跪行礼才真正坐了下来。

“如今这朝廷，君非君，臣非臣，犯上作乱的人一天一天在增加，我唐门也算是蜀中百年旺族，如今何去何从，我今日招大家伙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坐于正中首座的唐门门主唐刚何缓缓开口，捏着下巴的山羊胡将众人都瞧了一遍。

这时，一个身材健硕魁梧的大高个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门主既然这么问了，我唐却也有话直话了，我觉得吧咱们还是像老祖宗那时那样，谁给的钱多啊，就给谁办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图的不就是一个痛快！哪来这许多规矩，真他娘的啰嗦！”

此壮汉唾沫横飞，一副粗鄙模样逗得众人大笑不止。

这时又是一位白须长老起了身，缕了缕那长到胸口的须子，说话声音拉得老长：“这位贤侄说的什么话，我唐门哪里还是曾经的小门小户，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唐门至今…”

听得人直打瞌睡，唐凌瑶无语地一眼扫过桌子，看着桌上的美酒鲜果才想起似乎从昨日到现在自己什么都没吃，于是便捏起桌上一粒紫葡萄含入口中…

“嗯，还挺甜。”这么想着，伸手又摘了一粒。

“所以依老叟看来，咱们应该两边不得罪，趁着这乱世壮大咱唐门的声势，徐徐图之，两边也不会故意来我唐门寻事的。”

这老家伙从唐门发家讲到如今规模，又从如今规模讲到各地形势，唐凌瑶慢吞吞将一盘紫葡萄吃尽，那老家伙才说到了重点。

不过就是左右逢迎的和稀泥，这么点事也可以说得这样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唐凌瑶轻笑一声摇摇头，把手伸向另一个盛满了青枣的盘子。

待老家伙说够了，唐阙卿方才起身，从袖口处拿出一封书信，交由下人将信递到唐刚何手上，双手作揖，语调不紧不慢：“父亲，近日女儿手下密探得到情报，那叛军张明武有意拉拢我唐门。”

座上的唐刚何打开那封信，细细看着，看罢叫下人交由各长老令主传阅。

唐凌瑶一目十行快速将信看完传于下一位，信上所说，若唐门相助于张明武，他愿意称帝之后将蜀中尽归唐门，也许到那时，唐门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中之国。

张明武，算是起义队伍中最为庞大的一支，不仅声势浩大，军中武器也算得上精良，且这支叛军，距自己所在的青门城，并不远...

可若是真这么做了，也就无异于同那叛军一样举了反旗，唐门的加入更会加速那朝廷的大厦倾倒。

不知为何，唐凌瑶脑中又浮现出那一抹暗红的身影，那决然的身姿。

她心中从没有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黎民百姓，对于唐门的走向更是莫不关心，可又不知怎的，一股不知名的情愫缠绕于心间，挥之不去。

之后众人又在商讨着联安大计，只有极少数的人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反对意见，看样子，联叛已成定局。

随后门主又叫众人表态，唐凌瑶起身后，神情淡然：“属下无异意，听从门主调遣。”

会议逐渐到了尾声，门主遣众人散去只留下唐阙卿与唐凌瑶。

招呼两人近前说话：“阙儿，你的想法很好，若是能实现固然很好，那对于我唐门来说却是大进了一步，不过那张明武大营距离蜀中较远，联络起来的话…”

目光转向唐凌瑶。

唐凌瑶进一步向前，不加思索道：“禀门主，张军大营虽离蜀中较远，却离我青门城不过是百余里，青门城现在是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相互牵制。若唐门与张军联手势必打乱了青门城的平衡，风险不可畏不大。属下愿意为使亲探张明武诚意。”

门主似笑非笑道：“瑶儿，你确是大将之材，从来不负重托，当年你小小年纪就把你送往青城山是想让你多历练历练，你可别怪族叔心狠。”

唐凌瑶一听这话觉出这是试探之词，当即单膝跪下“门主言重了，多年前之事皆是父亲咎由自取，门主宽容大量留凌瑶贱命一条，凌瑶自当感恩戴德。”

唐阙卿看了看门主平静的脸色后，双手将唐凌瑶扶起：“瑶儿，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父亲从来都是倚重你的。”转而面对门主“父亲，女儿认为可让瑶儿先去探营，若密信中所言非虚张明武确有此诚意，女儿愿亲赴张营与之谈判。”

第二日清晨，唐凌瑶站于庭院间抬头看着院中槐树叶片翻飞落于地上，俯身捡起那片落叶，暗自叹息：叶落归根，我此去再回唐门，又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瑶令主，车马已备好，请瑶令主吩咐。”

唐凌瑶将手中落叶随手一扬，拍拍手中尘灰，“走吧。”

马车四周跟着数十位门主手下亲兵，行出唐门十余里地，见一座八角凉亭，亭中一唐门弟子出来相迎。

那弟子走至马车边，拱手行礼：“属下奉大小姐之令在此恭候瑶令主，大小姐公务缠身未能亲自相送实在遗憾。”

唐凌瑶坐于马车内，挑开帘子点点头。门中规矩森严，门主子女与各地令主间来往过于密切确是门中大忌，唐阙卿的避嫌也是常理之中。

“瑶令主，这是大小姐让属下交给您的物品，说是也许用得着。”

唐凌瑶接过一个檀木箱子，打开是一层层小抽屉，每个抽屉为一种药品，粗略一看大约几十种。

“大小姐有心了，谢大小姐。”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只留下两道深深车轴与马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