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梦【上部】 第5章 坟前祭祀

磨人的刑罚持续了一天一夜，唐凌瑶虚脱地挂在那大十字架上昏沉着。

天微亮才听到耳边解开铁链的声音，沉重的眼皮还未来得及撑开，唐凌瑶就跌入一个温香暖玉一样的怀中，感觉那人坐到了堂中大椅上，打横将自己抱着，口中微微一凉，又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泉从口中流入，那微凉的清泉流往五脏六腑将那灼热感尽数褪去，疲倦也随之而来，把头枕在那人肩上，睡意渐浓。

唐阙卿低头看着怀中喝了药即将睡过去的人儿，将她抱得更紧了，脸颊贴上那人还有些发烫的额头，侧过脸颊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轻声哄着“瑶儿，好些了吗？阙姐姐带你走。”

唐凌瑶迷糊得眼皮都抬不起来，昏昏沉沉开口：“阙姐姐…回家…”

听到那久违的称呼，唐阙卿为之一震，眼角微微湿润，将她抱起往外走去，头也不回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下人送她回的房，谁敢多嘴，我让他一辈子也开不了口。”

“是，大小姐！”

两人上了马车，驰行在人烟稀少的小径上，将唐凌瑶送回她房内，嘱咐了下人给她烧水沐浴，又安排人备了一份祭品，留下书信一封。

唐阙卿看着床上睡沉了的人儿，才松了口气，从后门离开。

到了晌午，天气慢慢回暖，唐凌瑶才慢慢醒来，撑起身子揉了揉还有些眩晕的脑袋，回想起昨日那熬死人的惩罚，有一些不知所以，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余光瞥见了床头上一封信，拆开看到那娟秀的字迹，原是那大小姐唐阙卿所留，告知今日辰时唐门众长老、各地令主到门主书房内商议重要事宜。

眼见着时候还早，唐凌瑶招来家仆想准备一些祭祀用的祭品。

“瑶令主，大小姐已为您备好，就放在那边桌上，您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奴婢再去为您添置。”

唐凌瑶微愣了一下，穿着银白色睡袍往那走去，果然祭品样样备齐，皆是细致精巧之上品。

唐凌瑶拿起一段泛着淡淡醇香的蜂蜡白烛端详着，眉头微蹙，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吩咐：“备车。”

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看看这片熟悉的土地，天色暗沉，蜀中多雨，这景象与记忆中并无二致，随着马车越来越颠簸，她知道那个渗人的地方快到了。

此地是一块地势低洼之处，如遇洪灾这里能像个臭水沟一样被泡上一两个月，周围树木茂盛，遮天蔽日。一座座歪歪扭扭的墓碑，像是那不得安生的灵魂在扭曲着。

唐义仲夫妇的墓位于乱葬岗最高处，不同于别处的坑洼，说得上是平平展展四四方方。

唐凌瑶走上前，只看到这块墓地并没有和别处一样堆积着腐烂的叶枝，也没有令人做呕的蛇鼠蚁虫，四周零零星星撒了雄黄粉，看样子…这里时常有人在打理着。

唐凌瑶有些失神，她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唐阙卿在为自己尽心，如若不是，就凭自己六岁离开唐门就再没有回来，父母兄长之墓早该是满目苍痍。

恩恩怨怨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唐凌瑶不愿意在这事情上思虑太多。

遣走家仆们，唐凌瑶把祭品都安置妥当，跪于父母坟前，看着那烛光在寒风中跳跃。

回想起父母生前种种，父亲那宽实厚重的手掌，常常把自己高高举起，母亲永远是一副柔和慈爱的样子，细声细语给自己唱那轻如流水的童谣。

唐凌瑶捡起坟前一只早已破烂了的布老虎，双手捧着。

“爹爹，娘亲，这是瑶儿自己缝的布老虎，让它陪着你们，你们就不难过了…”

呢喃着软软的童音，那被绣针扎红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将一只缝得七零八落的虎头娃娃放于父母坟前，小凌瑶揉着早已哭肿的双眼泣不成声“爹…娘…瑶儿要走了，你们要等瑶儿回来啊…”

那一声声的哭泣犹如昨日般回放，一遍遍冲击着她，唐凌瑶跪直身子，紧咬下唇，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爹，娘，哥哥...瑶儿，回来了...”

离辰时还差得很远，门内长老、各地令主纷纷赶着聚集在门主书房前，相互恭维着，门内许少有这样把所有处于高位之人拢在一起，人们自然要抓紧这久违的重逢之际私下联络，通气。

来到时，诺大的庭院中早已是站满了人，唐凌瑶并没有兴趣参与他们的话题，只得一两句闲话入耳，便知晓来的不单单是各长老令主，连其家眷子侄都一并带上。

唐凌瑶刚步入庭院，唐阙卿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那掩饰不住的关切令她僵住了身子。

停下脚步，指了指一个位于角落处的一根大柱子后便径直走了过去。

唐阙卿知晓她不喜这样的场合，微微颌首后便收回了目光。

唐凌瑶在暗处凝神看着唐阙卿，她一身席地长裙，腰间的褶裥又细又密，每褶都有一种颜色，微风吹来，色如月华，故称“月华裙”。

她站于人群中，仿佛月光一般动人心弦，而且高雅鲜丽，举手投足竟是大家风范。

唐凌瑶无心加入他们相互攀谈，靠在柱子上正无聊，突然感觉有一只手在她肩上拍了拍，猛地转过头却又不见人影，待她回过身，眼前却出现一张放大的人脸，条件反射地抬起脚将眼前之人踹飞。

“嗷！你这位姐姐怎的一点都不温柔！咝！疼啊！”

只见一位湖蓝色公子服的少年捂着肚子弓着背龇牙咧嘴地叫着，由于院内人太多他这般大喊大叫也没人往这个角落看。

唐凌瑶看那少年衣着不凡，束着公子髻，腰间一块雏鹰和田白玉佩，算是个白皙漂亮的贵公子，好笑地歪头看着他，默不做声。

这小公子像似闹够了又不见人前来哄劝，才直起腰身，趾高气昂地瞪着她：“我本看你一个人在这孤单寂寞想来与你说话！可你非但不领情，踹了人也不道歉，你可知道我是谁？”

唐凌瑶上下打量着这位嚣张的小公子，此人十五六岁，衣着华丽，行为放荡不羁，自己虽不关心门中那些位高之人，确也时常听那芸婆在耳边各种念叨，略微一思索，眉角一扬：“你就是那气走了八个教书先生的三少爷吧？”

还没等那小少爷从惊讶中缓过劲来，书房大门开启，唐阙卿领着众人进入书房内，与会议无关之人继留在庭院内不得进入。

唐凌瑶看着那小少爷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一脸渴望地看着书房，红唇微张，轻拍他肩膀：“想进去？不存在的哦。”

说罢扬着笑在他羡慕的目光中进了书房内，大门随之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