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梦【上部】 第12章 槐安一梦

一夜疲乏，心中稍一放松，人便滑入梦乡。

身体虽在梦中，精神却却强撑着久久不愿睡去。

呜咽的声音，忽远忽近，如泣如诉，似歌似唱。沈黎想要醒来，但沉沉的梦魇压服着她。

恍惚间，她感觉有一束光牵引着她，沈黎心中略有疑惑，随着那道光越走越远。

那里有一根参天大槐树，从密叶细缝中可看到一点一点的蓝天，偶尔路过的微风把大树吹得活跃起来。一张泛黄的落叶在风中打了几个旋儿飘在了树下的秋千上。

慵懒的蝴蝶从花丛中穿插而过，像是找到了一个栖息处，钻入那张枯叶中做了一场梦。

离了那树大槐树，沈黎抬头看着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脱颖而出。

那光芒越来越亮，直刺入她双目。

睁眼，阳光洒满洞中，朝霞的火红，映照着唐凌瑶沉睡的侧颜，沈黎不禁失了神。

林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声把沈黎拉回现实，日上三竿，算来也已到了午时，身侧之人枕在自己肩上睡了一晚上，轻手轻脚将她放平，起身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臂膀。

披上被火烘干了的外套后，也将唐凌瑶的外套取了来，为她盖上。

拾了几根干木，将那快灭掉的火堆重新点燃，又挑了几根结实长枝，用小刀把两端削尖，边削边往洞外走去。

暖暖的火苗又恢复了生机...

这是一个黄沙漫天的地方，一眼望去尽是满目萧条，若不是看到那黄泥砌成的土墙，和用干竹编出的稀松篱笆，都无法看出这竟是一个村庄。

唐凌瑶口中干渴得嗓子都快要裂掉了，一手遮在头顶挡着那炎炎烈日，想寻一位村民来问问这是何处。

她边走边四下观察着这里的土房子，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奇怪的是走了许久都看不到一个村民。

实在是过于困乏，她伸手扶了扶身边的泥墙，不料伸手触及之处，一大块墙皮“哗啦”一下直往地上落，唐凌瑶揉着被黄沙迷住了的眼睛直骂到：“什么破地方，连条狗都没有…”

倒霉的是因为墙皮的脱落，矮檐下的一个奇怪东西掉了下来，好巧不巧地就砸在她的头上，唐凌瑶感觉到头顶上似有什么异物，拿下后勉强半睁着眼睛一看，一只风化了的破鸟窝垮垮地躺在她手心上，像一条残缺的咸鱼骨头正对着她笑。

心中郁闷至极，直把这破鸟窝往地上一掷，大步往它身上踩过，身后扬地一片黄沙。

继续往前走，唐凌瑶想着哪怕不见到人，能有口水喝也是好的，这时突然看到土坡上冒出一缕青烟，唐凌瑶心中一喜：有烟的地方定是有人。便又加紧了步伐往那处走去。

矮矮的土坡上有一间黑乎乎的石房子，虽是用些碎石与黄泥混在一起搭出的，却也比坡下的泥土房好上很多，石房子坐东朝西，背着光，从挂在门口的灰布往里看去，里面黑乎乎的，就是在白天也看不太清房内的陈设，只看见房内有一个在冒着烟的火堆。

“里面有人吗？在下途径此处想讨碗水喝。”房内静悄悄，并无人回答。“请问有人吗？在下…”

“你找谁呀？”一声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过身看见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

唐凌瑶上下打量着这小女孩，这孩子脸上一块黑一块灰的，脏得看不出原来的容貌，肩上担子挑着两捆柴火，担子下的那一处衣料都磨破了露出一个大口子，肩上也有被磨出水泡的痕迹。

她顶着一头堪比破鸟窝的蓬乱头发，脚上拖着一双补了又补的各种颜色的布鞋，正一脸迷茫地朝自己走来，放下柴火后，见唐凌瑶并未答话，又问了一遍：“你找谁呀？”

唐凌瑶近看了看这脏孩子，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小孩，这村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那脏孩子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眨着眼“没有水，村里的人都走了，阿爹说我们家板车坐不下那么多人，说明天就来接我。”

唐凌瑶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蹲下|身平视这脏孩子：“那你阿爹走了有几天了？”

那脏孩子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数了个半天，又抓抓头“囡囡不记得了…”

“既然没了水，你又是怎么过下去的？”

问到这，脏孩子眼中明亮了起来，兴奋地从衣襟里掏出一朵米粒大小的浅紫色的花，放在唐凌瑶掌心。

“这是？”

“这花可厉害了！能解渴，还能止痛呢！上次囡囡挖野菜弄伤了手，吃下这朵小花就不疼了！伤也好了！”

唐凌瑶歪着脑袋看着这朵小小的紫花，耳边声音变得飘忽起来。

“姐姐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唐凌瑶身子猛地一抖，突然从梦中醒来，抓紧了盖在身上的外套，心口处有些发凉。

“囡囡…”

缓和了一会儿才从梦境中走出。

这时，山洞外草丛又“沙沙”地响了起来，唐凌瑶迅速起身盯着洞外，没多久，只见一人影从草丛中走出。

沈黎肩上搭了根木杆，那头串了三只肥硕的野兔，看到唐凌瑶顿了一下，朝她走来：“好些了么？”

唐凌瑶看到来人是沈黎，当下放松了警惕，瞥了她一眼却惊得嘴巴微张：“你…”

沈黎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动：“怎么了？”

唐凌瑶摇摇头，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没什么。”抬手在她头上碎发间，捻出一朵不知何时落在上面的米粒大小的浅紫色小花，她笑着的模样，如三月春光般和煦：“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