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留一魂维持分身立在一旁看他俩下棋,以萧晗和白檀跟玉柳的实力差距,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她的离去。但是玉柳还是明白张扬地离开。
一抹丹枫红,飘逸耀眼又遥不可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白檀和萧晗皆抬眼望去,直至那抹红彻底不见,他俩才又对视一眼,继续低头对弈。
去往仙界途中,为了不引仙界注意,玉柳刻意走了仙界惟一一处无人看守(连守阵都没有)的盲区路径——但这个盲区,六界之中,怕也只有玉柳敢走。因为要经过一道与远古混沌同生而来的九重天。
那是一片茫茫云海。
起初是一片清澈稀薄如丝的水汽层,接着便入了越来越浓厚的积雨层,再接着便是卷有龙卷风席荡全域不曾停歇过的风雷层,再接着便进入团团黑霾冰冷刺骨的碳冰层。
此层惟有如粒子般能量高浓缩集中且不逊于光速之物,方可通行。
之后便来到稀薄无物五感皆失——因为没有任何可对照、能激发触感的实物的虚无层,惟有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者,方可通过。
再之后便进入能满足一切贪嗔痴欲的极乐层,让你□□还无法觉察那是真是假,让你心安理得、心甘情愿地留在那儿永生永世。惟有视一切如平常,无知无欲,一切皆如常,可享受亦可随时放下者,方可踏出此层。
过了它,才走到第七层,镜见自己。你是什么,它便是什么。你要对抗,它便与你一同生,一同灭。惟有无论如何,无论美丑,都以平常待之,可走可不走,走亦是不走,不走亦是走——勘破此道者,方能无我亦成大我地离开此层。
再之后,便进入解离层。一切事物入此域皆会被分解至最终无物。一切能量皆会同归于此境,成为它的一部分。惟有能以它为土壤,以它为乐谱,书写它的历史,方可长出它的幼苗,再以幼苗之身为载体,节节生枝,一节一节地递进攀向再上一层,最后搭着自己的身躯,以自己为梯地爬上最后一层——第九重天,磁域。
这里没有颜色、没有光影、没有一切感知,惟有……过去。
这里没有真正的时间,只有过去,很久远的过去正在这里进行时中。没有你,你却又在这里看到过去,看到没有你的过去。你很突兀,却走不出去,也加入不了过去,参与不了过去。而那些过去的现在,已经不在。但你看不见,它们尚未到来。
是你提前来了,又不存在于它们所在的时空。你似乎与它们同在,又不在它们同一时空之中。
想要离开,惟有进入你自己的时空,回到你自己的当下,而不是过去。
惟有你——所有的你,都汇集在当下,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这一刻当下,把那些不同时空交错于此的过去都纳入你的当下,你才会从这幅涂鸦画中真正走出。
玉柳最终通过了九重天考验,以混沌(最混沌的部分)之身,通过了与混沌同生并存在至今的九重天。
她想到了花语。既然她是混沌的一块碎片,那花语身为她天定的生死劫,定也是碎片之一。然……即便是生死劫,不也从未脱离掉她的掌控么?那所谓的天命,又有何惧?
她的命数,只在她自己!
-
神不知鬼不觉地踏入仙界。要命的是,那仙界的仙脉命门就是与九重天伴生而来,九重天在,脉源活水便能源源不绝,流经仙界全域。
无人看守,无阵预警,玉柳轻易就给脉源撒了点魔粒种子。很快,它们便附着于每一颗仙界空气微粒之上,迅速传播至仙界全域,弥漫全域,从空气到水源到仙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物,连仙者的皮肤毛发也很快沾满如空气浮尘般的魔粒——全皆无知无觉。
待网络织布好,玉柳化型入脉源。再无人可察。
“开眼!”玉柳意识牵动。无形的网眼,通过一颗颗魔粒附着的节点,一个挨一个地寻找她要找的囚仙鼎所在。
很快,锁定住王母寝殿内一万年矮松盆栽。看着很像是从人界哪处“仙山”移植而来,用了空间缩小术,做成她寝殿内一处看似寻常的装饰物件。
原来,此盆栽便是囚仙鼎化型摆置在那儿。
“虽然这么做,事后你们会觉得备受羞辱。但如若是你们全被侮辱,那你们应该反而不会大张旗鼓地举兵讨伐,反而会关门遮丑,息事宁人——戏弄,也是一种实力展现。”玉柳喃喃自语。
同时,有条不紊地“令”王母自行交出盆栽,再按照仙界的等级规矩,一个传一个的,直至最后送到脉源入口这儿。
而后,玉柳恢复囚仙鼎原貌:一个银白色的六角棱型物。可大可小。得以同等力量唤醒,并借由它困住欲囚禁的对象。
也就是说,此鼎虽能困住万物,但得以使用者自身法力为食,且事后还要再吞噬其至少一成功力为代价的以抵它做其“媒介”的报酬。
说到底,此神器虽是工具,却是个很有“要收工钱”意识的活工具。是混沌写入它运作机制中的底层密码。也是它能获得如此力量的契约交换。
玉柳一下明了为何此等宝物王母只是简单幻型,不做刻意保护。原来是因为想要用它,使用者本身的力量门槛也不简单。放眼六界,一个手掌都能数出有此功力者。那万一丢失了,找人也好找。
“幸好这次是用在‘人界’,多少能混淆视听,让他们窝里先乱会儿。争取点时间。”玉柳觉着自己的谋划没啥大毛病。
-
从仙界回来,放白檀和萧晗离开,玉柳承诺等“事情告一段落”必会告知他们真相。
事态很快如玉柳预期的那样:先看到仙界内开始蠢蠢不安——首先是白檀、萧晗、花烟等人,成了她的替罪羊。
“全仙界就你们与‘妖’‘魔’两界皆有不浅渊源。在仙界的级位,又能触及到各类敏感消息,恰巧神器丢失时你们几位皆没证据或证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不是你们嫌疑最大,还能有谁?”
——此时,引发仙界全域被魔粒污染灵脉,蛊惑了全域仙人心智,以致神器被盗,最有嫌疑的反而就是这几位可连接各处各界的渠道最多、且位置又不足够高级,不足以引人侧目的——“普通高阶”的仙者。
尤其,待众人醒神过来,不再被魔粒掌控。待他们查出了失窃神器曾经经过的线路,那时候只有花烟入魔最深,白檀和萧晗则完全没有留下丝毫魔粒痕迹。净化之术竟然能强过了天帝王母吗?怎么可能!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之前在仙界的白檀和萧晗并非是他们的真身。而真身去了哪儿,为何如此巧合的在此时才出现?惟有他们自己能给出解释。
但是偏偏他们又守口如瓶。分明是知道真相又不肯供出主谋。
“怎么办?”白檀喃喃自语。
“先等等看吧。”与他同被关入仙牢不见天日的萧晗,低垂眼眸,像是跟自己说话,又像在回应白檀。
“萧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被萧晗以灵契约束强制关入灵界不得出的花烟,一直不忿地呐喊着。
“你且消停会儿吧。放你出去,当刻就会没命。还不如等着魔尊了了她自己的事情,再来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事情肯定是她做的。我们不过是受了牵累,且目的不在我们。我们只管旁观等待。只要扛过去了,自会得到解决。不必我们费心。”
萧晗越来越冷静。仿佛脑袋正在告诉他——此时外面正发生的一切——它的全貌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花烟已然魔化,失了心智。惟有魔力强于她的,才能让她闭嘴。净化之术强于她的,只能消灭她,却不能保留她元神完好的让她闭嘴。所以萧晗只好关着她。忍受着她没完没了的吵嚷叫喊。
萧晗的话,与其说是分析给她听,不如说是在自己整理事情原委及最佳应对策略。同时也是说给身边的白檀听。若真要扛过去,到底还得靠着他们二人的配合,准备随时应对接下来可能遭遇的任何不测。
他俩此时安分待着,主要还是看在眼下各界蠢蠢欲动,仙界躁动不安,反而是这处仙牢——勉强还算是目前仙界最为安全的地方。尽管未必能支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