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未起,边界小规模区域试探的频次骤增。狼影公然深入兽界主战场,公然为兽界撑腰。相比之下,人界派来逼近至设了妖灵结界的兽界边境最前线的,只是世家出身的大将军。皇族之人尚没有到,人帝更是待在宫内,受人界修仙几大门派齐力构筑的法阵庇护。
修仙门派素来以得道飞升为最终目的,次序优先于人界利益。但尚未飞升之前,他们的人身还需依靠人界的群体来互助共生。所以,人帝的意志,他们也不敢正面违抗。
“若是仙界那边态度明朗,或许就能彻底消灭修仙门派的模糊立场。再不济,也能摸清这场挑衅最坏的结局是要发展到何种地步才可收场?我们必须尽早为新一轮‘共处规则’的谈判做好万全准备!”
心里有些想法,花语先是用只有她和狼影才懂得用法的他们共创的通信秘语,与狼影在识海中单独沟通。达成一致共识后,在无第三人知晓情况下,花语以花主身份亲自去了趟仙界。
仙界事宜自从交由这一任王母和天帝共同治理之后,一直是他俩轮流当值。得闲的一方,要么闭关修炼,要么化身去其他各界历劫修行,顺便加强需要经常维护的各界之间的联结往来。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天道赋予了他们仅次于魔界的明界第二强力量的同时,也施加了对应的束缚——至少表面可见的责任,他们承担得最多。
然而近几万年,他们明显有以权偏私之嫌。大家心知肚明:天谴迟早会降下。保不齐,这场逼近六界混战的临界大战,便是天谴的前奏。只是不知,到底会是弥补来得及,还是天谴来得更快?
许是他俩也没想过人界竟会贪婪至此,竟然胆敢首先挑起战争火苗。
天帝干脆闭关不见。只能由王母独自应对。王母则有意回避,只特地派来三个曾与花语有过渊源的仙君前来应付她。
三位仙君与花语围桌而坐。面面相觑。
花烟不想挨着花语,只能选坐在她的对面;萧晗和白檀则分别挨着花语的左右两边坐下。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花语倒是平常以待,但仙界这三位则各有心思,主要的还是猜不透王母的意思。凭着花语跟狼影的私交,还偏偏这会儿她亲自找上门来,分明就是来试探仙界的态度。这么个烫手山芋,竟然还丢给他们仨来处理?
王母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仨跟她的那些过往,或许还不如陌生人来处理为好。
“我知你来意。此事,我只听从仙界安排。”——白檀首先将自己撇个干净,绑上整个仙界。要担责,大家一起,不然就与他无关。
花语瞧见白檀迅速移开回避她目光的视线,心中疑惑:曾经在魔界初见他时的那一瞥,当初怎会觉得他飘逸超然?分明就是个畏头畏尾的懦夫。
转眼,跳过对面的花烟,花语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萧晗,问他:“你呢?”
“我……”萧晗不禁低下头。
历经四世,他做过人上人,也做过人下人,还做过人类眼里的畜生,最后只是运气使然,修得正果得以摆脱轮回之苦,却还是免不了身在更大的局中,为六界永不会断也永不能断的利害纠葛所牵绊、牵累。
看萧晗的反应,花语便知:看来他的次序还是得在最后关头才会做出抉择。不到那等境地,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会怎么选。甚至无论怎么选,都不会重复——次序优先,或许影响因素是很微妙的,没有任何因素可以占据绝对优势地稳稳排到他心中的第一。
“也就是说,如若哪日关键点在于他,那便成了极不稳定的变量。他本身,就是极其危险且不还自知的不定时炸弹!”
——那么,就得看仙界之后会将萧晗置于何种位置了。
花语没再逼问萧晗,移开视线,正面对上花烟。花烟见状,立刻不甘示弱地颇有几分挑衅地回瞪于她。
“井水不犯河水?花烟仙君,你可知你现在是什么眼神?我需要提醒你:哪怕是你直接与我为敌也没什么。但是我担心你其实并不知晓自己看我的眼神根本不是你所以为的‘互不干涉’,而是只要有我在,你就会时时处处感觉自己的存在价值受到威胁,你总想要除掉我。——我担心你看不到自己的这块心病哪。”
在场的皆没想到花语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与花烟撕破脸皮。还是在仙界的地盘。
“花主,你故意挑衅,意欲何为?”花烟此时反而有些意外。有些迷惑。
“挑衅?”花语面色如常地左看看白檀,右看看萧晗,问他俩:“你们觉得,我跟她,谁看起来更像是在挑衅?更像是随时准备好要攻击战斗?”
看面色,看周身气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分明是花烟处处针对花语,饱含敌意;而花语对花烟只是屏蔽,完全没有要与她沟通的意愿,也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见他俩皆选择缄默,花烟气恼。砰——的一声,拍桌站起,转身离开。但没走多远还是站定住。且一动不动。——明显是被萧晗刻意定住了身。
花语只转头对萧晗交代道:“你的态度,会影响不少你的‘同类’。而花烟与你有灵契约束,你与她注定此生生死与共,也惟有你能控制得了她——包括她入魔之后。——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面对,该是你承担的,你回避不了;而后果也迟早会一一降临到你头上。你的数世苦劫,总是死于非命,绝非巧合。今世,若你再逃避,你终会灰飞烟灭。——这一世,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你怎会知……”萧晗万般震讶,甚是好奇:她怎会知道冥使曾经提醒他和花烟的那些话?
“直觉。原本还模模糊糊。但如今见了你,我的直觉便开始清晰起来。虽然还看不清全貌,但我知道——这也是对你的考验。而且是最后的机会。——希望你,还有你,——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说话间,花语看了萧晗,又看了还僵立在那儿的花烟,却没再看白檀一眼。起身来,自己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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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语走后,萧晗示意有话要与花烟单独说。白檀识趣走开。
等白檀走远,萧晗走至花烟跟前,开口道:“花主她怎知你我初落转生池前,冥使与我们说的话?”
花烟也不解,但更不服气:“我怎会知道?你凭什么怀疑是我告诉她的?我与她是什么关系?我告诉她这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历劫失败,灰飞烟灭,我就能安然无恙了?我可不记得冥使有这么说过!”
萧晗点头。的确。虽然冥使没说他俩会是异体同命,但毕竟此世他俩是缔结了灵契关系,生死与共。如果他魂飞魄散,花烟未必还有命再入轮回。而如果他俩真没有点什么命运关联,那冥使又如何独独安排了他俩是四世纠缠的缘分?次次都不得善终?唯独此世……
“花主刚才所言,分明是指你我其实尚未真正渡劫成功。反而之后才是真正的劫难。——而你……你有心魔!”指出这点,萧晗自己也顿然了悟。
花烟不服气:“哼!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是冥使吗?还是魔尊啊?竟然能决定我的命运,还管我入不入魔?她不过是对我有敌意,才处处看我不顺眼,还诅咒我入魔!我看应该是她要入魔了!整个人都魔怔了!”
萧晗看着,听着,心里却越来越清明:花语说得没错,花烟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她对花语那简直不可理喻的敌意。而这股敌意,只要她一日不肯正视,便一日不会消除。已然长成了她的心魔。只待有什么魔物刺激诱惑,那她,必定堕魔!
“若她堕魔,到时必会连累到我!”萧晗不便现在就对花烟动手设置禁锢,将她重新收回灵兽界内。这样做有违天规。便想到了白檀。听说他与魔尊玉柳有些私交。没准能帮他想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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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前脚刚走,没一盏茶功夫,萧晗后脚就又追上来。
“萧晗?你怎又来寻我?”原本不是他要他回避的吗?
萧晗扫眼四周,示意白檀跟上。两人来到林中僻静地,萧晗设了结界,这才道出目的:“我想请白檀仙君帮我引见魔尊。我有事想请魔尊解惑。此事不单关乎我自己,也事关整个仙界。”
白檀眼神微妙,没有表态,只是询问:“与花主先前提到的‘直觉’有关?”
萧晗顿住。犹豫片刻,最后看着白檀,肯定地点头。
白檀瞳孔微缩,继续追问:“与花烟的心魔有关?”
萧晗立即点头。目光肃定。
白檀深吸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花主的直觉,与冥使当初安排你们入转生池所批的命数预言是一样的吗?”
萧晗脸色更加黑沉。不言语,不点头。也,没有否认。
白檀心跳骤顿了下,时间仿佛暂停,明显感觉到全世界都不动了!——再下一瞬,才又恢复如常。
然而一刻感受到的定格,已足以让白檀产生一个不得了的察悟:难怪花语会是玉柳的生死劫。难怪冥使当初要特地摸探花语命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我们这就去!我带你去见玉柳!”情急之下,白檀也顾不上再端着身份,反而刻意强调与玉柳的私交关系。这么做,或许更有利于他们此行目的。
领着萧晗,这趟魔界之行,他俩必须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