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化雪 > 第43章 钢琴,饼干盒和风车

化雪 第43章 钢琴,饼干盒和风车

作者:夏云难名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09 16:21:06 来源:文学城

林雪最终留在孝山,专心帮衬大排档的生意。

一切都有条不紊,学校、废品站、大排档,三点一线,在这种平淡中,凌霄活出一丝70年代的保守。

他拥有的最先进的电子产品,还是那个漆面掉光的mp4,同龄人沉迷网络,在劲舞和飞车的迷幻世界里忘却烦恼。

花印家中添置了电脑,开始学习用软件学网课,他问过mp4的来历,凌霄委婉地说,别人送的,点到为止,花印没再追问,兴冲冲地给他下了本未完结的鬼吹灯。

小说看到兴头突然没了下文,此痛无异于物理阉割。

凌霄抱着花印痛苦地摇来摇去。

“你帮我打电话问问天下霸唱,能不能在上初三前更完。”

花印怒道:“我有他电话号码还在这里算方差吗!”

这年中考,程梦园偷偷在凌霄桌肚里放了架玩具小钢琴,挺精致的,没有毛边,不充电也能按响,凌霄拆了想研究下原理,然后给花印也复刻一个。

却在琴盖下头发现张纸条。

——明夏聂河见,如果你没发现这张纸条的话,就让我们每年都见吧,祝愿。

离去聂河只剩一年,凌霄的小家不像鲁夸家,说搬就搬,得做好充分准备。

入伏后,他卸下家里木箱的锁。

里头有晚楠的青绿色包头小胶鞋、五彩橡皮筋、被虫蛀断的发网、山水照厚壳日记本,阿奶的薄薄的变形的金戒指、银簪——这些都将传给孙媳妇——几张粮油票,最后是凌霄的饼干盒。

先打开日记本,翻到一段沾了水渍的模糊钢笔字迹:

儿子在我旁边睡着了,但不熟,我一盖上被子离开会儿,他就会皱眉头,小人儿,像个无眉道士,脾气好大,晚上闹得我睡不着,应该是血型吧,我是O型血,他不是,和我不同。假如我能带他回汶川,我要用银丝为他编一串珊瑚珠,挽个梅花结坠子。

他醒了,我不能再哭了。

合上日记本,凌霄开始细致统计饼干盒里的钱。

两本存折,红色的是活期,余额19280.37,前两页纸都是存款记录,一百多逐渐变成两百、三百多;绿色是定期,最大一笔取款是6000块,2002年为了给凌霄治耳朵。这笔定期提前取的,慌里慌张,好像利息一分都没给,得去柜台查查看。

一个牛皮纸信封,聂河县政府,原本装的见义勇为奖金,凌霄拿回来就存银行了,只留300以备不时之需。

一个印着刀刀狗的帆布袋,耐放耐磨还透气,拎起来死沉的硬币,埋伏了不少二套长城币,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这些硬币是晚楠攒的,凌霄放了张盘点卡在里头,次次数都是227块5毛。

四张发黄的透明包书壳,每张存两种面额纸币,是凌霄和奶奶的工钱中转站,杨积楼经常去银行取钱,他就用零钱跟他换,攒到一定数量再存去银行。

数完凌霄也吓了一跳,竟然800多了。

他决定第二天去找杨积楼换钱,顺便结上个月的工钱。

入睡前,他又想起晚楠的那篇日记。

牡丹电风扇电机烫得直叫,嘎吱嘎吱,奶奶盖着薄毛被缩在里头,脑门发汗,凌霄不敢开三级风,怕把她吹冻了,正好睡不着,干脆帮奶奶擦了把脸,随后走出屋门。

生命竟然也没睡,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别叫!是不是白天睡太多了?懒狗。”

一人一狗望天。

“那只破鸟不来了,她是不是生小孩去了?”凌霄用花印的手法揉生命耳朵,手里传来发动机似的嗡嗡震动。

小狗的黑色鼻尖湿漉漉,信任、享受,一下下往上蹭他的手。

良久,蝉鸣渐弱。

凌霄怔怔问出声:“我睡觉……会皱眉头吗。”

汪!

黄土松两岁半了,正值壮年,有点威风但不多。

小鸭子黄绒毛褪去,毛发油亮,像炸过头了的萝卜油墩子,前肢趴下吐舌头破功,小时候豆豆圆眼睛,长大了变成内圆外扁的蝌蚪状。

“等你不爱叫了,就放你进屋睡。”

凌霄笑它:“你怎么不照着花花长,他越长越好看,你越长越——”

汪!

“好好,越长越帅。”

晨光熹微,天际鱼肚白。

夜幕色彩渐变,藏青、靛蓝、紫红、橙黄,由近及远,晕染交融,连成一片硕大的、目数不均的漏网。

阳光沥干了水分,落到地球这只烧出蔚蓝釉色的瓷碗里。

天光大放,凌霄背着书包出门,刚走到527插进来的十字路口,就发现前面在堵车,这路很少堵,除非大年初二回娘家。

他加快脚步,堵车来源正是二中门前的马路,两辆货卡占据一半道路,一辆福特嘉年华过路,剐蹭了倒车镜。

小轿车车主扯着货车司机师傅理论,一旁应是他老婆,下车来帮腔,嘴里嚷嚷着什么保险、警察。

凑近了,凌霄这才猛然看见,杨积楼暑假里大门紧闭,此时竟空无一人地大敞,货车厢上堆了部分熟悉的家具——油木桌椅板凳、碗柜,还有那个冬天才拿出来的摇椅。

车主不依不饶,吼得面红耳赤:“你们搬家占道我都不说了!掉那么多长钉子,你自己看看,都生锈了,是不是!我车胎爆了你们不赔,要是哪家小孩摔了扎成破伤风,病了,死了,你们是不是也不赔啊!不讲理啊!”

“老板,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货车司机觉得对方无理取闹,又不好真梗着脖子撇清关系,便督促工人快点搬,早走早了事。

生面孔,至少凌霄没印象,他扒着人群的肩膀往里挤,小卖部阿姨率先看见他,伸手叫道:“凌霄啊!凌霄!哎哟,这孩子真一点听不见。”

一米八的大个子蓦地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杵在面前。

货车司机吓一跳,唬道:“哪来的,凑什么热闹,出去出去出去!别挡路!”

“杨积楼呢!你们干嘛!”

凌霄上手抓他肩膀,语气焦急阴郁,力气极大,“你们要搬到哪去?”

“放开!我给你数到3啊!”

司机顿时火爆三丈,扭紧肩膀想甩开,凌霄没出力阻挡,红着眼睛质问杨积楼去处,摆明了跟他很熟,司机被一个学生杀了威风,心里不爽到极点,一边拧捏肩膀一边用不善的眼光审视凌霄。

高大俊朗,一表人才,衣着普通甚至破旧,不像不能得罪的人,不过,表情却有些狰狞,眼白逐渐充血,仿佛谁惹了他个天大的不是。

“搬哪儿去?嘁,你有他电话你打啊,正好,妈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还就抵房子,没房子就抵人,你来出什么头?你有本事帮他还钱啊!”

小轿车主听了一耳朵:“你晓得他老板是谁对不对,你把人找来。”

工人合力搬出保险柜,还有原本放二楼的衣橱,雕花木门似老妪的衣襟,古老陈黯,赭褐色里透着红,锁栓是枚铜簪,尾部链子像拷人贩的那种锁链,和柜门上双飞蝶纹铁板钉到一起,凌霄还为它紧过螺丝。

他想回屋里看看情况,一迈出脚差点被书包带勒脖子,刹那间,他的愤怒都有了发泄口,转身,眼神如飞刃。

“放开!”

暴躁地将书包带抽回来,凌霄阴沉走进大门,多少个清晨,这扇门由他亲手打开,那把大锁非常重,拿去卖废品也能称不少钱。

堂厅几乎搬空了,东边墙壁钉了张世界地图,是屋子里最有现代气息的物品,此时空荡荡一片,大公鸡似乎也孤零零,昂头不知看向何处。

胡乱地扫几眼,锯断的铜锁躺在地上。

凌霄深呼吸口气,大步跨上楼梯。

一盏漆黄暗哑的电灯摇晃,左边卫生间,木盆还在,不值几个硬币,铁架子上头跟塑料洗脸盆用玻璃胶粘合,时间长了霉点斑斑,如同一只黑色的小水蛇。

卧室自不用看,能搬的都搬了。

一件长衫瘫在墙角,工人拿来当手套的,凌霄捡起来看,破了好几个大洞,不过他也分不清杨积楼有多少件长衫,黄的白的青的,就那几种颜色轮换,一杆子串起来衣袖,挂在后院晒,晚上不打灯,像一排清朝人直挺挺悬在树梢。

还没有头。

窗台上,收音机孤零零竖着两根天线,凌霄拭去表面薄灰,珍重收回书包。

他推开窗户看往后院,钉耙爪篱、花岗岩水池、筛子、菜刀、大蒸笼、一口放绞肉的不锈钢桶。

这些物件上个月还在用,西南角则是十几年都没用过的打谷机和风车,隔这么远都能看到虫蛀口,朽木纹理睁开巨目,还以凌霄一个掩埋着岁月的眼神。

嗡嗡嗡——

电钻又开起来了,后院门横插了个U型闸锁,那材质,得火花四溅磨上个把小时。

凌霄心中苦涩蔓延,他深深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进入包子店。

杨积楼不知去向。

这个保守的长辫子甚至不用手机,从未有人跟他联系,凌霄见过他用毛笔写信,贴一张五分,一张两分的邮票,邮差上报亭收走,后续就没回音了。

真要找人,只能去彩票店,可那里的常客会跟杨积楼有交往吗?

他们大概会半眯着眼抖二郎腿,吐出一个烟圈,说,那个卖包子的啊,他天天在亏钱。

凌霄掰了下门框,松动的,于是他先将书包扔进后院,随后暴力揪下周围几颗钉子,墙灰随之簌簌下落,下了场局部冰寒的小雪。

在无法收入耳中的、轰隆的电锯声中,他如一只大鹏鸟从窗子跳了下去。

落地后跟腱疼得几乎抽筋,好在很快缓和,凌霄环顾一圈,拎起菜刀掂量两下,奋力将风车砍断,取下那块刻了个‘杨’字的小木板。

当他背着书包,翻墙走小路离开时,没人觉察他的踪迹。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孩,同样莫名其妙消失在这栋房子,唯有风车残留的碎片上,被滴湿的小团水渍迅速蒸发。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