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叙时节（下） 第7章 孤坟

我现在，站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前。

我许久没有这种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的晕眩感了。

这是谁的坟墓？

不，这里为什么会有坟墓？

立的一块小碑上没有姓名，也没有立碑的时间，只有一句语焉不详的碑文：“少女的生命是自由而灿烂的。”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失魂落魄地逃离这个地方，脚步悬浮。

不该是这样的。

昔日的人偶工房，如今空空荡荡。蝴蝶的标本被钉留在墙壁上，书架上散落着几本画册和诗集，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所有的人偶都不在了，人偶师本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棚屋的蔷薇开得正盛，浓郁得仿佛鲜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芳香。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为我停留，可是，那座废弃花园里的孤坟是怎么回事？

恶作剧吗？...还是，她对我的报复？

我回到大使馆时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我实在顾不上安抚人心。浑浑噩噩将自己埋进床铺后，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太有印象了。我似乎发起了烧，说起了胡话，整个人陷入了难以言述的梦魇之中。

我在巴黎曾有一段秘密的时光，或许如今已不能被称之为秘密。

当我在这里留学还不久时，我就陷入了无可自拔的恋爱当中。

我爱上了一座神秘的蔷薇小屋里的人偶师，不知姓名，不知来处。

我只知道她的美丽智慧如雅典娜，忧郁高洁如花间隐士，看向我的目光温柔而情感激荡。

我爱恋她的金发，眷恋她的绿眸，痴迷她内里炽烈的灵魂。

最重要的是，她看见我便微笑，哪怕她极力压抑嘴角，绷紧面部，可是那笑意总会从碧绿的眸子流淌而出。

我的靠近让她感到高兴。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的鼓起勇气得到她的回应。

哪怕她隐去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让我称呼她为“玛朵莫塞尔”。

而我这位异国他乡的旅客，又有何尝对她不是完全的未知？

但我知道，心脏加快的频率与眼神的流露不会作假。

就像是假面舞会上的惊鸿一瞥，一切便不言而喻。

没有身份，没有立场，有的只是再真实不过的悸动与欣欢。

我爱她。

我愿意为她做到任何事情。

人影重叠的威尼斯狂欢之夜，悄然抓住了那一只手的瞬间，我无比欣喜。

“找到你了。”

冷白的假面没有任何的表情和回应，半晌，一只手揭开假面，露出她气急败坏的脸庞：“怎么发现的？！”

或许因为一时得意，说话也有恃无恐起来。

“我想，既然是玛朵莫塞尔想要我去寻找她,那么~她肯定想要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焦急地找不到她的......所以，她绝对不会离我太远.....”

玛朵莫塞尔一开始只是一脸不服气，随后脸色开始渐渐泛红，最后连耳尖都红得快滴出血来。

“......所以你就故意躲起来，反过来让我暴露自己！”

“你在手腕上别了那么一朵显眼的蔷薇，反复出现肯定会注意到......”

话还没说话，我就被她揪住了耳朵。

“不作数！这绝对不能作数！！”她羞恼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知道她是我渴望迎来的改变，是我在漫漫长夜中踟蹰行走时看见的北极星的星光。

她使我知道我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

可是我要使她伤心了，我要让她感受到撕裂般的分离之苦了。

毕业后，我便会被传召回国。

我的身后有一个抚育了我，寄予我厚望的家族。

家族为我铺好了路，无论是官职前程，还是贤妻良人。

这一切，早在我有自己选择的能力与权利之前，被父母众人决定。

不知何时，殷切叮嘱的话语逐渐变得刻薄与不通情理，指责我为花花世界迷了眼，忘怯了初心。

可是在推开那扇小门时，我也将这些拦留在门外，只带着斋藤松本人与她相见。

我不想告诉她，也恐惧她知道我家族为我安排的一切。

我只告诉她我毕业后会回国，但是会有机会回来的。

“就算是偷渡也会回来的。”那时是这么说的。

只有我知道那机会要如何鲜血淋漓地争取。

真的到了要离别时，我却变得怯懦了，我也不确定那机会到底有几分。

那不是一场只需要拔刀相向的战争，拉扯住我的是我血肉相连的家人与族人们，另一边则是我挚爱的玛朵莫塞尔。

随着时光流逝，我坚定不移的信心变得摇摇欲坠。

占卜师的占卜有点水准，但不多，但确实有点水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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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