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叙时节[上] 第5章 陷入热恋的青年和苦恼的人偶师

Part1

玛朵莫塞尔，她的名字叫做玛朵莫塞尔。我反复回味着昨天发生的种种，整个人像是陷进了粉红的泡泡云之中。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整理着洁白的衣领，镜子里的青年正不自觉地微笑着——不，别这样，这样笑太傻了。

一出门便遇到了房东瓦莱莎女士，她很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早上好，小伙子！你遇见什么喜事了？”

我连忙摇摇头，而她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清晨的巴黎街道弥漫着露水与鲜花清浅的香气，无比醉人，令人不禁想要随着内心响起的旋律节奏随性地舞蹈，但可惜我并不会跳舞。

走了一会儿，我才察觉自己走错了方向——不应该往这边走，要先去大学。

是的，我要告诉亚历克斯那人偶师少女不是妖精，也不是我的臆想造物。

浪漫诗人的幻想，在我这里却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光芒。

Part2

门铃的声音将我唤醒，我发觉自己又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随手摸起一面镜子，上面映出了我倦容很深的脸，我一下子清醒了——这样可没办法见人！

我瞬间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请——”

我一顿，捏着嗓子重新叫道：“请稍等一会儿！”

他来了，他又来了！

用极快的手法扑粉，上妆，不用勾眼线，来不及了，主要是掩盖掉所有的男性特征；衣服可以将就身上的，假发——该死，我昨天丢哪里去了？

由于太过慌乱，还被地上的书绊了一跤。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抓起假发往头上套，并且让它看起来不那么乱。为了不让那小子久等，我随即便打开了门。

“您今天又来了。”我笑道，笑容里藏着隐晦的怒气。

但那小子看了我一眼就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您今天一如既往地美丽。”

他带来了一盒才出炉的奶油塔，这让我因为匆忙而起的怨气稍微消释了一点。而且他今天学会走前门了，打扮得也勉勉强强。我从他手里接过礼物，请他在工作室里就坐。

自从我以“玛朵莫塞尔”的身份出现后，这位松君便如着了魔一般天天往这里跑，往小小的工房塞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我告诉他我不需要鲜花束，这些花束一时是绚烂的，却只能一天天不可逆转地走向枯萎，于是他就开始送我羽毛与绸缎做成的假花束。

“您这是在追求我吗？”我这些天运用女声说话是越来越熟练了，并且我比一个真正的少女更懂如何用声音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现在似笑非笑地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又显得天真无意。

日本青年的脸红成了热虾，用他不太顺畅的法语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不….您误会了，我以为这是朋友间的礼节…”

傻小子，这话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会信。

但是我说：“那我们已经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了。”

“真…真的吗？”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欣喜。

我一时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回应，只好先去给他沏茶。

真不明白要被他这么傻瓜似地缠到多久，是时候让他离开了，我这么想着，一边沏着茶。

那么该怎么开口呢？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您，我是个男人。”不，他可能以为是在开玩笑。把假发摘了把妆卸了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好吧，那个画面我自己都接受不了。

一边沉思着，一边把茶壶端上了小圆桌。

哪怕早已不是第一次造访，他依然将背挺得笔直，手放在膝盖上，像个随时等待老师训话的优等生。

“…….”

我移开了视线。

终于，我酝酿好了说辞。

“我很快就会搬离这儿…”

“我接下来的几天不会再叨扰您了。”

两道声音猝不及防地相遇。我瞪大了双眼：“您说什么？”

他似乎也对我说了些什么感到无比疑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但最终决定先回答我的问题：“是出于一些社交的需要…而我没有理由推脱掉，这可能关系到我以后在法国和国内的发展…

“我能理解的，毕竟您是才崭露头角的大学生,您来巴黎有多久了？”

“唔…并不算久，应该有半年了。“

“您确实应该好好地接触一下巴黎的上流社会，要知道贵族们像样的一场沙龙或者舞会动辄便是几十万法郎的开销，那里香槟与贵妇人身上的香粉气味会让空气变得非常醉人。”

他皱起了眉头，但我仍继续说道：“他们会带领您领略一个上层人士该有的气度的，您要学习的很多，像是打牌、抽雪茄，看戏，评头论足，跳交际舞，骑马或许还有打台球，总之…您有阵子忙了。”

“但…..”我看向他，他的脸上写着不安。

“那样的生活…….“

“难以想象？”我抿了一口茶，“没有人会不适应享乐的生活的，难道您的大学同学还没有带您去找过乐子么？你不曾见过有谁珍藏着某一位贵族女士的手绢吗？”

“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我以为这些是来到巴黎的人的共识，知道了对您而言并不坏，不是么？”我耸耸肩。

“不，我的意思是，您为何要说起这些令您难过的事呢？”

“…….”

“我想，我们对此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请您不必过于担心。纸醉金迷是违背斋藤这一姓氏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

“您的美丽双眼向我诉说了。”

我把茶杯往托盘上重重一搁：“我希望您始终言行如一，而不是只会这些花言巧语。”

懒得再与他废话，我还有好多套人偶衣服正在赶制中，不值得与这个更大的木头疙瘩浪费时间。

而他却很不识趣地又凑到我身边：“您的人偶设有机关？”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大学生都是这么闲的吗？”

“我在法国认识的人不多，除了上课之外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哦…….”

我好像设身处境地替他难过了一下，但不多。

“嗯，但人偶师就比较忙了。”

“那这些天我是不是太打扰您了？”

“是有点。”

“之后不会了。”他诚恳地说。

“……”我咬咬牙，“你之后不会再来了？”

“会在您不忙的时候来。”

“……”

“您现在很忙吗？”

“嗯…！”我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

“那我先就此告退了。”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准备离开了。

“等等！”

“…….”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黑色眼睛，

“以后…别带礼物过来了，这儿堆不下。”

“我会记住的。”他笑着向我告别。

我静静地坐在原地，忽然感到一种无名的惆怅。

于是我开始在抽屉里四处翻找起我的烟斗，翻找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我因为下定决心不再抽烟而把它丢掉了。

玛朵莫塞尔：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不可理喻，完全没办法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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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陷入热恋的青年和苦恼的人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