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33章 雨落二

本想回来直接问父亲，等踏进月家才想起来所有能说得上名头的仙家都赶召去皇都了，他父亲当然也不例外。人皇抱恙后虽闭门不见，但就在当日立刻向四方仙家发了请信，要共议大事。这些年仙家和皇家没少暗中争斗过，但不到必要人皇绝不会发出请信，一定是有他已然无法解决的紧急事情才会下召，各路仙家大多也会去。正巧，就在召会前晚皇都失火，这样一来，“大多会去”立马变成了“一定会去”。不管是纯好奇，还是有疑虑担忧，总之这次召会，无一缺席。

月晟进月府就拐回了乌江亭，此时天蒙蒙亮，月晟强打着精神回来，路上还突然接收到了这么多事情，一时疲惫更甚，只想回屋睡觉。

绪月跟在他身后。刚刚月晟执着于想知道他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多事情绪月还不能说，只得塘塞了他，弄得现在自己内心有点愧疚，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刚一进院，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

“哥哥！等你们好久了！”风誉笙看到来人立刻站了起来，带着担忧跑来，确认二人没事后长呼了一口气。低头时突然发现月晟没穿他常穿的衣服，反而穿了一身红衣。小少爷张着嘴脑子短路了一下，以为他哥从婚宴回来了，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怎么了？”月晟看向他。

“啊……”小少爷盯着面前一堆银色挂饰的红衣服发了会儿呆，随后突然看向绪月，声音小了一些，“绪月哥，你和哥说没？”

一个“绪月哥”，一个“哥”，一下就看出来这小子和谁亲了。绪月推了下眼镜：“说了。”

“呜呜……哥——”风誉笙直接就扑他哥身上了，抱着他就是一顿伤感，“你放心，虽然‘器’没了，但我们一起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月晟本来已经很疲惫只想睡觉，但见到风誉笙心情居然好了许多，他很喜欢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弟弟，总能帮他把渐渐堆积起来的阴霾驱散掉。月晟伸手揉了揉风誉笙的脑袋，笑了笑：“好。”

“你和凌风没收到去皇都的消息？”绪月问风誉笙，按理来说雪瑾直接修改任务，他们所有人的签都会随之而变，但这俩人居然都没来。

“别提了。”风誉笙松开他哥，憋了憋嘴，“好不容易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了目标地点的村落，还没开始询问就收到返回皇都的紧急任务了。我和凌风哥立刻掉头，但回来的时候遇到我父亲了，他让我们直接去月府等你，说是雪瑾姐姐怕你一个人回来没有亲人，满山只有侍卫。”

月晟不作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他总感觉雪瑾有什么事瞒着他。

凌风拎着吃食刚回来，路过绪月的时候突然开口：“皇都里进魔了。”

“什么？”绪月转头看向他，“你又从哪听说的。”

“别管我哪听的，你就自己动脑子想想，感个冒把半边仙家家主都叫过去了，这事听起来靠谱么？”凌风递给饥肠辘辘等了他们一晚上的小少爷，“叫他们过去给自己祈福早日康复？”

“……”月晟闭了闭眼，伸手拢了拢衣袍。他是发现了，绪月不管碰到雪澈还是凌风，光站在那里就能把对方弄炸毛，但凌风和绪月只停留在拌拌嘴，雪澈和绪月那是真打，“怎么发现的？”

“屋里全是魔力遗留的痕迹，那魔善火术，整个库都给烧了。”凌风把另一袋小吃拎起来递给月晟，“魔的影子没见着，火烧了一晚上灭不掉，这魔的等级应该很高，现在不知道在哪。”

“这么详细，从哪听来的？”绪月半路从袋子里抓来一个发糕，慢斯条理地撕着包装，“你在皇都里面按眼线了？”

“我还没你那么厉害。”凌风把最后一袋吃的丢给他，回头看了看坐在门口石头上一边吃包子一边听他们说话的风誉笙，“你们来前不久，风家的侍卫长也来了，本来他跟着风家主一起去的，结果刚到皇都大门口就被拦下来了，说只让家主进，侍卫侍从一律不得入内，他便回来找他家少主，事情他刚说。”

“所以是风家主传的消息。”绪月点点头，“那确实可靠不少。”

“啧。”凌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懒得理他，正巧风誉笙举起一个包子递给他，他便放下拌嘴的心思去吃东西了。

“那风侍卫长他人呢？”月晟四下看了看，现在他已经累过劲了，精神满满，感觉自己还能再战一百年。

“前殿。”凌风一边吃一边说。

“如果是真的，他们打算怎么办？”月晟两只手拿着一小块甜食，在进食间隙问。

“如果只是进魔了，那还算是好解决，大不了所有仙家一寸一寸地搜。但你要知道，有魔出现在皇都另一种可能是，皇都有人堕魔了。堕魔后魔物将能够留在人间，堕魔人也能够使用魔力，直到魔物将他的血吸干。”绪月开口。

凌风咽下去一口：“大臣、各家家主都互相吵得不可开交，仙家大多要让人皇打开房间让他们检查好安心，但大臣们都觉得这是眼中无皇权，想要造反。”

月晟点点头，低眼揉了揉风誉笙的脑袋。小少爷一晚上没睡在这里等月晟，现在撑不住靠着他睡了。

“倘若人皇真的堕魔了，天下就要乱了。”凌风说，“据说除了乾隆殿以外，那鬼没有遗留任何魔力痕迹。能看出来，它挺强的，一寸一寸搜，都有可能搜不到。”

月晟和绪月都没说话，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境地，只能但愿人皇意志坚定，没乱碰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所以堕魔的人，都为了什么？”凌风嘴里一直没闲着，包子吃了好几个，拍拍手上的碎渣，“想要魔力？”

“不是贪图力量，就是贪恋虚伪的爱情。”绪月一笑，“听说魔物都长得很好看。”

“一般吧。”月晟接话，脑子里闪过那条巨大的金鱼。

“我看挺好看的。”凌风盯着月晟看了一会儿，“你要是个姑娘我兴许可以和你试一试。”

月晟无语地看着凌风，被盯得一阵恶寒：“我能让人堕魔？”

“从理论上讲，你既有魔核，那就可以。”绪月接话。

“你要是有什么看不惯的人，你就狠狠魅惑他，然后一口咬上他脖子，直到他完全成为你的傀儡。”凌风继续道，俩人脸上牵起一阵坏笑。

凌风和绪月不约而同地想开玩笑让月晟知道，他们对他的身份并没有介怀，只要他是他就可以了，剩下的他们一起解决。

“也有魔物反被堕魔人驯服的情况，但非常少。”绪月回想了一下自己出任务的经历，“只要能控制住吸血的频次，不要以此被牵着鼻子走就行。”

凌风点了点头。两人好像已经把月晟代入魔物的阵营，为他的未来做着规划。

“……”月晟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绪月，“那我若频繁饮入花晢的血，会不会被他驯服？”

“这应该不——”绪月还没说完，边上一直坐着的凌风一下弹起来了。

“你喝什么？谁的血？你抱着谁啃了？”凌风仿佛遭遇雷劈，他刚刚和绪月在开玩笑，这会儿突然有人和他说他家少主已经吸了人家的血了，还是四大家之首花晢的血，整个人都有点站不住，“……等一下，我有点缺氧。”

“……没有抱着谁啃，”月晟头更大了，“是一小瓶血，他的灵力强势，可以暂时压制住我体内的魔力。”

为了避免凌风再次激动，月晟贴心地将“心头血”这个细节给隐去了。他要是知道这事，估计更震惊，毕竟月晟自己就已经很震惊了，实在想不通花晢如此做的目的，唯一知道些什么的绪月又很难开口，他不想逼他说。

四个人站在门边对着阴天看了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不过得在下起来之前回屋。冬季的雨很罕见，一下就是一大片，月家山头的雪刚化干净，这次又得处理一下积雨的问题了。

就在几人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时，月晟突然开口：“对了，我这次在鬼界被袭击了，那个人身上的纹路我看到了，是花家的。”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连风誉笙都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凌风和风誉笙就好像被炸醒了一样，两声尖叫似的“什么”响彻云霄。

“你怎么去鬼界了？”凌风都快凑他脸上了，面上一阵恐慌，“你们任务在鬼界？还是那个姓花的要去的？”

“哥你别吓我，”风誉笙转了个身拉住他哥，对着他上下左看右看，“你怎么被袭击了？受伤了没？你现在没事了吧？”

“我已经没事了，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他俩往前贴，自己就得往后仰，一下子有点不稳，伸手扶了下院门的框，“是花晢把我救回来的，如果是他派的人，下了杀手就没必要再把我救回来，如果这是骗取信任的戏码，有点太过了。”

“啊！他们下了杀手？”风誉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他差点就见不到他哥了，“别让我碰到他，不然我一定——”

凌风沉吟片刻，转头向绪月看去，这家伙居然一句话没说。

察觉到他的目光，绪月叹了口气：“花家准确来说有两股势力，一股是以花家主为首的主势力，另一股则是以花少主为首的新势力。自家主失踪后，花少主的势力逐渐增大，现在代理的祝栖就是他的人。”

“还有这种事。”凌风砸砸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绪月一愣：“我……”

“绪月哥哥这么多年跑了多少地方，结识了多少仙家，”风誉笙一副恨铁不成钢，“凌风哥，你也得加油啊。”

凌风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风家这小子就是他的劫吧。

“待会我去见见风家侍卫长付刑云，”绪月说，随后一指凌风，“晚餐记得多加点菜。”

“？”凌风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厨娘，点我干什么？况且你不是老用灵力撑着几天不吃饭吗？怎么今天就饿了？吓着了？”

“现在府里没多少人，什么都得自己做。”绪月解释，“不过，你们要是实在不想做，等下下山去餐馆吃也行。”

绪月留下这句话摆了摆手，朝正殿走去了。

仨人都愣了一下，风誉笙突然发出爆发式的笑声，把月晟吓了一跳。

“绪哥哥，你就是我的来世爱人！”鲜少有机会离开各种破山的风誉笙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已经走了十几步出去的绪月，差点把侍卫长撞倒在地。

绪月眼角一跳，扶了下柱子稳住身形：“爱人不必，来世也不必。你和我走一趟，你家的侍卫长我不太熟悉，等叙完旧拿下情报就出发。”

“好！”风誉笙信心满满，拉着他手往前走，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绪月叹了口气，一边揉眉心一边向前殿走，忽然想念和雪澈出任务的日子了。

凌风看绪月一走就坐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头唉声叹气：“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独子在床上安静地躺上一天？”

月晟收回放在绪月脸上的目光，起身理了理衣服。至此，他已然笃定，绪月一定与花家共事过。两股势力的事情，连其他四大家家主都不知道，即使绪月出的任务再多，这种重要的事情家主一定会知道的，即使不知道，绪月也有责任告诉家主，但他隐瞒了。

基于这点，再加上绪月对花晢没由来的信任，月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绪月曾是花晢的人，至于现在还是不是，他就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