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透过手指缝看出窗外,其中一棵桃树上,有一个人隐斜握着衣裳和长发垂落下来,恣意悠闲。
青楦走着去,走路带风卷起地面散落的桃花瓣。
树上的男子是陶南山,他看见青楦走出来,便抛去一壶酒,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青楦接住飞过来的酒壶,看到树下有两人正在呼呼大睡,便轻身一跃,跃上了桃花君旁边的树枝。
“桃花,你还是老样子!”
“你不也是吗?沙漠之王。”陶南山斜卧树枝微笑,月光在他脸上明暗不同,深浅不一。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精致。
青楦仰头灌下一口酒:“好酒!叫什么?”
“十里红妆桃花酿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好名字。你在人间过的很惬意嘛。”青楦拿起桃花酿品了几口,颇有种爱不释手的眷恋。
“当然,如果没有花期就更好了,你呢,打算跟他结契吗?”
“不想。”
“还想着花神?早点放下你的执念吧。”
“这不关你的事。”青楦皱起了眉头。
“每次问到这个,你总是这样说,青楦大人,虽然你比我的等级高,但我们可比你大一两千岁,不必瞒着我们。花神啊,是我们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够了,喝你的酒。”
“真是个孩子气。”陶南山将右手枕在脑袋下,双眼看着深邃的夜空,除了那一轮明月,周围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往他耳边吹,像是在撩拨他的长发。
青楦斜卧在枝干上,看着树下熟睡的邱辞,后者偶尔嗫嚅着吐出几句呓语,听不清在说什么。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过这个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年轻人,心里情不自禁升起一丝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探过邱辞的记忆,是另一个世界的场景,很普通的一生,父母是普通工人,从小在城区读书,初中、高中、大学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城市,在一个公司上班,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不过,他在邱辞的记忆中看到他比较突出的就是长相,邱辞的长相在这个世界不算美,但是放在他原来的世界就是很受欢迎的。
邱辞的眉骨较高,鼻梁挺拔,鼻子下方还有两片薄唇,与花神似乎有点相似,但性格完全不同。一个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一个世俗卑微,只想着回家……
他想到这儿,才想起似乎自己从未问过,他为什么这么想回家?
正在出神期间,他们忽然听到山下有其他声音,便立即警觉起来。
“有人来了!”陶南山竖起耳朵。“什么人?”
“不好,可能是祁家的人。”
“你们怎么惹上祁家了?”你不是才醒来几天吗?”
“不是我,是他。我原本被供奉在祁家祠堂,被他偷出来了。”
“你们两个现在要走吗?”
“为什么要走?区区几十个人,本君从来不放在眼里。”
“那我就不出手了,你们自行解决。”
他们正在交谈的时候,远处已经露出了几个先行者的头,他们来探路,看到邱辞和另一个人躺在桃树底下。
“六爷,六爷,他们在那儿!”
祁六敲了一下喊话的人:“笨蛋!喊这么大声,人跑了怎么办?快围住他们,别放跑了。”
青楦召唤出青菱剑,悠闲地靠在树上,操纵长剑拦住他们。
“青楦大人,对付这群应该不用我出手吧?”
“不用,区区几个蝼蚁,本君并不放在眼里。”祁六一只手掌控着青菱剑的方向,跟其六的人对抗,仅仅一剑掠过,十几个下人就被撂翻在地,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普通人确实打不过他,不过祁六好歹也是有魂器的人,他看到自己带来的人如此没用,便双手合十进行默念:车前草大仙,车前草大仙,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其实只有有封号了才可以称为仙君,其他的花花草草则大多称呼为大仙或是花灵。青楦念在祁家供奉他多年的份上,没有狠下杀心,留他们一命。
正当青菱剑直刺他时,车前子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头上扎着一束车前草,草之间还有一点红花,他看到青楦和陶南山在树上,一下子感受到了来自高级仙君的压力,干脆收了法力跪下来:“两位仙君饶命!小人只是个刚修炼成形的车前草,因受祁六供奉,所以答应在危难时帮他挡灾,请仙君饶命。”
祁六看到这个状况,有些愣住了!说好的在我遇到危险时你要出手相助的!怎么就求饶了?
青菱剑悬在车前草的面前,随后绕过他。
祁六看到剑来,转身就跑,然而青菱剑没打算杀他,只是将他的头发全部剃光。
“滚!”青楦在树上放话。
“多谢仙君!多谢仙君!”车前草佝偻着背,起来往祁六的光不溜秋的脑壳子上敲了一记糖炒栗子,“你这笨蛋,以后遇上这么厉害的人,不许再叫我出来。要是我给你挡着一下,起码要闭关修炼一百多年。”
“大仙……大仙,对不起,我只想抓个人。”他跪在地上,伸手捡起自己的头发,疼在滴血。
“抓什么抓?最好现在赶快离开,这里有两位仙君,就算你家主子来了都未必打得过,更别说你我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呢!”车前子说完,往祁六的背后抬腿就踹了一脚,祁六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前者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祁六爬起来犹豫该走还是留,这时四个带斗笠的人出现在他后边,蒙面黑衣,手中拿着利剑,剑身上刻有花纹,其中一个人的剑上的血迹还没有干。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来帮你的,我们拖住两位仙君,你去把他们两个人抓住。”
“你们是谁的人?”
“这很重要吗?答还是不答应,自己看着办。不答应的话,你恐怕难活过今晚。”祁六被威胁着,只能答应下来。
四个修士拔出剑,分成两队前进,一队与青菱剑搏斗,另一队则负责偷袭。
“找了帮手?”青楦不经意间往黑暗中瞥了一眼,看到了五六个黑衣人。接过几招后,他便觉察到对手似乎不一样。
“怎么了?”
“对手变强了。”他加**力,远程操控着青菱剑与对方厮杀,一连好几个来回都没有攻克对手。他的法力输出忽然变得不太稳定,青菱剑忽上忽下,无法对敌人进行精确打击。
糟糕!灵力不够了。他被迫变回了小孩,从树上坠落,刚好掉在摔在了邱辞和钟青莲身上。
邱辞无缘无故又被砸了,他摸着胸口,差点没被砸到吐血。
“你家仙君怎么这么可爱?”钟青莲伸手想捏青楦的脸,被后者抬手打回去。
“小祖宗,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到处跑什……”他的话还没说完,青菱剑就被打回来,直插在秋的右手边,距离他的手仅仅是两三寸。
三人赶紧爬起来,看着来犯的两个斗笠人。
“你们是谁?”邱辞问道。
“抓你的人。”
“祁六?”对方没有回答,另外两人从天而降,举着大刀砍下来,邱辞下意识将小青楦护在怀里。
陶南山捏起两片桃花当成飞镖扔出去,那两人立即挥剑格挡,后空翻退到了几十米开外。
“桃仙君果然名不虚传,受了伤还能这么强。”领头的一个叫郑祖。
“几位是替谁做事?”陶南山问。
郑祖没有回答,他与其他三个手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四人一起冲上来,目标明确,分工有序,两人对付陶南山,一个去抓钟青莲,剩下一个则负责去抓青楦。
“小心。”邱辞把小青楦抱起来逃到一边,躲在树丛里。
“把本君的剑拔出来战斗。”
“小祖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会用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您在这儿赶紧用法力,我这儿有血给你。赶紧的!”
外面的斗笠人似乎知道他们的弱点,在青楦刚打算要咬邱辞时,他不断逼迫邱辞带人移动改变位置。
这是有预谋的!邱辞抱着人边跑边想,以他告诉运转的脑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世界除了祁家会来抓他们,那就只剩下何家了!
“你们是何府宴会上的四个人,对吧?”邱辞刚说完这句话,四面凭空出现了好几条青色藤蔓——牵牛花,从四周向青楦、邱辞两个人爬过来。
“看了我猜对了,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吗?”邱辞拿着青楦的剑砍断藤蔓,可是断了一根,就出现两根,每一截被切断的藤蔓都能长成新的藤条。
“何玉衡这个诈小人。”青楦拔下缠在腿上的牵牛花,按道理,所有的花魂见到他都应该听他命令,可是现在为什么这些牵牛花不听话了呢?
是因为自己没了法力吗?如果是的话,那就证明了一个至理名言,虎落平阳被犬欺,堂堂的沙漠之王沦落到被牵牛花这些无等级的野花野草欺负。
邱辞与牵牛花纠缠的间隙,无意中瞥见了青楦眼中的幽怨,心里有些诧异:这个小祖宗,又怎么了?
钟青莲与另一个黑衣人打得难分难舍,这个黑衣人召唤了花魂,然而他还没有看清敌人召唤了什么花魂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景物都变成了一个循环的圆圈,不断地将他的神智吸引进去。
钟青莲意识到那是幻术,他将眼闭上,却已经迟了,后颈一僵旋即晕倒在地,斗笠人扛起钟青莲。
在一旁观战了大半天的祁六急了:“喂,说好了让我带走那个人,你们站住!”
斗笠人丝毫不理会祁六。
“反了天了,兄弟们给我上。”祁六带着家丁抢人,却没想到领头的只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像中了幻术似的在对着空气乱砍。
“它的花是什么?能让人产生幻觉。”
“能致幻的花很多,罂粟、大麻、曼陀罗、苦艾草……”青楦盯着眼前的斗笠人,“你是何物?谁让你们来抓人的?”
“一换一,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郑祖说道。
“为何要抓我们?”钟青莲被五花大绑。
“不是抓你,而是抓他。”郑祖指着陶南山。
“你们为何抓本君?”陶南山在花期,法力不强,对其他人没什么用处,除非是为了……他心里升起恐惧。
“到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