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的后院已经摆好了法阵,五芒星形状,在五个阵脚,分别是金、木、水、火、土,用五种花压阵。金为牡丹,木为胡杨,水位莲花,火位葵花,土位梨花。何玉衡一身白袍站在祭台上,手中拿着一把蓝色长剑,剑柄是一朵银白色莲花,左右两盆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庭院照的如同白昼。
“何玉衡!你究竟想干什么?”钟青莲被押上来,一把推到了地面。
“没什么,只是想解救何凌风罢了。”
“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自找的,你又何必为了一朵花来启动这逆天的邪术?”陶南山有点怜惜眼前这个年轻人,执念太深。
“你也知道是逆天而为,当初他强行复活我,不也是逆天吗?我只是学他的样子而已。来人!把桃仙君请到阵眼。”
他被推上了阵眼,却丝毫没有忧惧之色,反倒是旁边看着的钟青莲有些紧张:“仙君!”
“青莲,不用担心,生死乃人之常情,不过是双眼一闭的事,清明重阳到我坟上放一壶桃花酿便足矣。”
“仙君一路走好。”钟青莲跪下磕头,他的上半身都被麻绳绑着,做不了其他动作。
“你打算怎么救荷花?”邱辞问道。
何玉衡手持折扇右手拿剑,在阵法上向右走了三步,随后向左走三步,右手舞剑,嘴里念着咒语,“将花期转嫁给桃花君即可。”
“谁告诉你可以转嫁花期可以救人?”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会成功的。”他又向右走了五步,接着割破手掌滴在压阵的花上。
“这是……血月转劫法,必须要在血月月圆之时才能成功。”青楦抬头看了天空,深蓝色的天幕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云,只有一轮白月。
何玉衡趁着做法的间隙看了一眼这个小孩:“你是什么人?竟然识得此法?”
青楦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傲娇:“……”就不告诉你。
“也罢,你不说就算了,反正今天会有血月的。”何玉衡仰头闭上眼,让月光照在他脸上,黑色长发飘在身后。
午夜刚过,月亮果然跟他所说的一样变成了绯红色,静静的挂在庭院正上空。东厢房里的何凌风双眼变成血色,他在屋里发疯似的到处乱撞,施法打碎了结界。
天井里的荷花池浮起了十多具死尸,尸气混合邪气不断融入何凌风体内。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嚎叫。
啊啊啊啊——杀杀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周围的黑气源源不断的被他吸纳过来,再一抬头,他眉心处的莲花印记变成了黑色。
他听到后院念咒作法的声音嗡嗡嗡的,像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叫唤,让他非常厌烦,他带着一身的邪气跑去后院。
“仙君,你……不要过去。”一个侍女来拦住他,被他抬手一掌打入莲花池中。其他的家丁拿着棍子,也不敢上前拦,要是打伤了荷仙君,何玉衡可是要杀人的,要是挡不住,自己就会被荷仙君杀死。
于是,他们也就没人敢上去拦路!
何凌风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冲去了后院。
阵法上的何玉衡看到他,便高兴的喊:“师君,你来了!”
荷仙君抬起头,用一双赤红色的瞳凝视着那人,不带一丝毫温。
“师君,你怎么……变成这样?”何玉衡站在祭台上,想收回自己的灵力,然而似乎停不下来。
“他已经不是你师君了。”陶南山在阵中,法力源源不断被阵法抽出来。
“你闭嘴!不会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又再次加强阵法的灵力。
“啊——”陶南山趴在地上,痛苦不堪,他想挣脱捆在他身上的藤蔓,却死活动不了。按道理,他作为十二时令花之一,不会有花灵胆敢这样威胁他。
阵法发动时,他身上的灵力不断被抽走,转送送到何凌风身上。
“青楦,怎么办?他好像真的入魔了。”
“我还有另一个契约,你签不签?”青楦观战良久,心中早有计策,只是他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没有灵力。
“什么契约?魂器吗?”
“不是。是易魂契,灵魂互换。”
“这个这个契约什么原理?我把身体借给你有什么好处?”
青楦瞥了他一眼,翻白眼细腻嘀咕:这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好处。“你可以使用我的力量去战斗。”
“那你呢,你什么都不用做吗?”
“牵牛花的封印只是阻断我与花魂与灵力的沟通,你的灵魂不会受限。这个契约一年只能用一次,你签还是不签自己决定。”
“我考虑考虑。有危害吗?”
“有,如果我死了,你就回不到你身体里了。”
“给我三分钟考虑一下。”邱辞看着局势也不知道陶南山能不能撑过三分钟。
一旁的钟青莲看到桃仙君被抽走灵力的痛苦模样,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青楦大人,不如我来签吧?”
青楦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已经跟桃花签了,如何与本君签约?”
何凌风张开手掌,五指合拢,折扇从何玉衡的手中飞出,他拿回了自己的法器后,打开折扇,飞向阵中的陶南山。
“看情况,他是想杀了他。”
“何凌风!你特么瞎眼了吗?我是陶南山!我们还曾经一起在泰山顶上看日出呢!”陶南山的脖子被何凌风掐着,后者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手僵硬了一会儿,眼睁睁地看着陶南山。
他左手捂着头:“我……不!我不是……何凌风……何凌风早就死了。不,是我!我没死,我还活着……啊——不……”
他头痛欲裂,这时何玉衡在他背后喊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他猛然回头,自言自语,挥舞着折扇与何玉衡打斗。何玉衡看着眼前这个教导了他五年的人,心痛不已:“师父!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是不是钟家兄妹?师父,你醒醒啊!”
乌云遮月,何凌风的灵力又增强了一倍,他步步紧逼,对何玉衡痛下杀手,折扇一收一合之间,杀气奔腾,终于一招制敌。他的折扇如利剑一样刺在了何玉衡的肩上。
“师君,你醒醒啊!我是你的徒儿何玉衡啊。”何玉衡的脸上流下了一滴泪。
“啊!”何凌风的头又开始发作,“你不是……你……不是,他早就死了,我要杀了你们!全都杀光,一个不留!”
何凌风拔出扇子化作一把三尺长剑,剑柄上雕刻着的是一朵莲花。
“如果不下杀心的话,他是不会轻易用这把剑的。签不签本君把选择交给你了,虽然那两个都是本君的旧相识,但对于本君来说,他们是生是死,都与本君没有太大关系,本君有一滴眉心血就行了。”
邱辞到底还是心软,签了青楦给他的契约,手印按上的一瞬间,青色幽光极其耀眼夺目将两人笼罩,待青光消失后,邱辞低头看到自己的魂已经转移到了青楦身体上。
果然,灵力如海洋一般汪洋恣肆,身轻如燕,他只要悄悄一跳,就能蹦起两三米高,他想要是在以前的世界,他能有这个身体,那一千米跑和立定跳远肯定是分分钟能过。
另一边青楦在凡人的身体里,只觉灵魂疲惫不堪,连站都不想站着,只想躺着。
“青菱剑来!”邱辞喊了个名字,青菱剑听话地从天而降,隔开他身上的藤蔓,他扭头吐掉口中的藤蔓之后,就提刀冲到阵眼上。他举起青菱剑将阵法破成了好几块,同时左右一挥剑气扑灭了祭台上的火焰。
“接下来该我们过过招了。”
何凌风二话不说,提剑就冲上来,两人刀剑相撞厮杀,一系列的电光火石的力量,四个斗笠人又趁机出现,他们的目标不是陶南山,而是在凡人身上的青楦。
陶南山和钟青莲两人立即赶去帮青楦,青楦不习惯这具凡人身体,逃跑不及时,被郑祖砍了一刀。
“你们这四只黑乌鸦,竟敢砍爷爷的身体!”邱辞看到自己的身体生生被人砍了一刀,顿时怒气升腾,他左手运用灵力一张打在郑祖的心口上,将后者挑开,自己冲去救自己。
四个斗笠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只一招便被震退:“快走,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来日再战。”四人跳上假山后,立即消失不见。
何凌风看到受伤的青楦,便认定那个是目标,他像疯了似的追着邱辞的身体,攻击身体里的青楦。
在青楦身体里的邱辞赶紧去拦截,趁其不备,从背后操控青菱剑刺向何凌风。
“师君小心!”原本被打伤在地的何玉衡冲过去,替他挡下了这一剑。半朵莲花从他的眉心飞车回到了何凌风的身体里。
何凌风意识恢复了清醒,呆呆的伫立在原地,看着何玉衡在自己眼前倒下。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抱着何玉衡的身体痛哭,但是他是植物不会流泪。
“玉衡,玉衡,师父错了。”
“师君,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只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而选择拼尽全力也要和天命搏一下,现在一切不过是重新回到了正轨上罢了。我本该死在二十岁那年,但师父给我抢来了十年,我很感谢你。真的,我现在只不过是把命还给你而已。”
其他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再说话。
“问他四个人斗笠人到底是什么背景。”青楦用微弱的心与邱辞联系。
“何家主,那四个斗笠人是从哪来的?”
“管家引荐的。”
管家他人呢?邱辞心头一惊,今晚一整晚都没有见到管家的踪影。
“那转嫁花期的阵法是谁告诉你的?”
“也是管家。”
“糟了,我去找找。”青楦刚一抬腿,就感受到了人类身体的疲惫,眩晕感袭来。
邱辞心一动,就来到了青楦身边,一把捞住他:“身体不好就不要乱走。”
青楦:“……”也不知道是谁的身体这么难用!
“好好照顾青楦大人。”何凌风看了一眼变成凡人青楦,“他倒是很会用你的力量。”
青楦有些不悦,毕竟他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用不了,反倒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可以使用自如。
“仙君,留他们在这儿说会儿话吧。”钟青莲开口,何玉衡看见他要离开便喊道:“我没有杀你妹妹。”
“我知道,凭你的修为确实杀不了。”
“何凌风,你为何……要舍弃三缕花魂救他?”陶南山问。
“因为花神曾经想对抗天命,他也想,所以我帮他对抗一次。”何凌风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的懊悔。
“师君当年为什么不和我结契?”
“因为你必定会死在二十岁,如果和你结契,我就无法用花魂来救你了。”
“师君……我是那个唤醒你的人吗?”他半睁着眼,死撑着最后一口气就为了听一个答案。
何凌风点头,头刚点下去的瞬间,何玉衡的手就从他掌心滑落,连最后的呼吸也没了,只是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没有带着遗憾离开。
何凌风的眼睛闭上,他脸上满是痛苦的皱纹,其实,唤醒他的人不是何玉衡,二十钟青荷,但他却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选择了他,害了两个结契者。
青荷!钟青莲背转身,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妹妹走的时候,他也这么伤心。
月光下,祠堂前的三株桃树还在不停地生长着,满树的桃花悄悄落下,只是当年那三个种树的人已经走了两个。剩下的那个也终将会离开。
花落了,有再开的时候。灯灭了,有再亮的时候。人死了,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邱辞翻遍整个何府,也没有找到白管家的踪影。他想,既然他是何府的总管,他的身世记录应该会有备份。于是他摸去了何府的账房,查了何府的花名册。
果然,白管家是何长海主持家族事物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何府,距今至少有三十年。
这么老的管家会有什么猫腻呢?他来不及细想,将白管家的身世记录下来。
白竹山,上京人,二十岁入府当家丁,二十五岁晋升为管家。
才五年就当上了管家?这晋升的速度有点快,看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不像是能讨好主人的人。这种人如果不是处事圆滑,源那肯定是老谋深算,要不然不可能在五年之内就从一个刚入门的家丁上升到管家的位置。
可惜何玉衡快死了,要不然就可以问问到底白竹山是个什么人。
他回到后院,气氛如死一般的寂静,何凌风坐在何玉衡的尸体旁,他便知道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