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之相思 第1章 无忧无虑

“姑姑，陪我去放风筝，好不好!”

“姑姑，陪我去御花园采莲好不好!”

小昭宇是阿兄唯一的孩子，性格跳脱，她比花间飞的蜜蜂还能嗡嗡，比天上飞的云雀还能叽叽喳喳。

她忍受不了一点点孤寂。偶尔经过殿外合欢树上的黄鹂鸟，她都要和它们叙叙旧，聊聊天。

她像极了故人的影子。像极了阿兄幼时与我在后宫无忧无虑的单纯模样。

太阳升起，晨间的雾散了。往事也如过眼云烟。

依稀记得在太子哥哥还在的时候，我和阿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后宫和宫外乱跑。

“阿兄想拥有很多的权利吗？”

“不想。”

“那阿兄想如何？”

他看着我，过了很久，拍了拍，我的头顶。

“你猜！”

我太笨了，猜不出来，阿兄的所求。

“我以后当个闲散王爷，带你，云游四海。”

“为什么带我，不应该是带你的王妃嘛？”

“话多！”

阿兄拍了拍我的发顶，我怕他把我不太灵光的脑袋拍的更不灵光，就去看天上，天上飞过一群雁。要是当时天上划过流星就好了，阿兄的愿望就会实现。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话本里有不少描述红墙白瓦的皇城，那是一个埋葬风华绝代佳人梦的地方。

我很不理解，她们避之不及，逃不脱，躲不掉，只能寄希望于来世不入皇城。

这样一个让女子香消玉殒的地方，其实我觉得并没有那么吓人和可怖。

这里有很多很多好玩有趣的地方，有很多很快乐的回忆。

从小到大，在皇城中，我都是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当然和我的阿兄一起。

我看话本子乃至后来写话本子，不能怪我，还是阿兄养出来的毛病。

他从宫外给我带了一叠薄薄的像书又不是书。书可比它厚多了。他说这是民间的话本子，我翻看看看，有插图又有文字。

可是我有些字看不懂。

“这是成语，底下是他的出处和历史典故。”他耐心的给我解释我不懂的地方。

“雪中送碳 ，望梅止渴，纸上谈兵，围魏救赵，风声鹤唳 ，三顾茅庐……”

他的知识可真是渊博。

我爱不释手，坐在塌上看，躺在枕头上也要看，就连睡觉都要搂在被窝里……

有时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阿兄便给我一字一句的读出来，到了人物对话，他竟然能模仿两种不同的声音。我觉得阿兄真是一个顶顶厉害的人。

中午天热，我枕着枕头，看着话本子。混混沌沌，梦到我抑扬顿挫给母妃讲口蜜腹剑的故事。

母妃一边笑，一边缝香囊，我也不知道母妃有没有听到李林甫的结局，就感觉脸上痒痒的，我拍一下，挺一会儿，后来一会儿脸上还是痒痒，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阿兄笑兮兮的拿着一缕头发打扰我的好梦。他都是束发，我刚刚从梦里被活活的扰醒，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我的头发。

他被我的迟钝哈哈哈的笑个不停，笑够了，从袖子里拿出环佩叮当的小玩意儿。

“这是什么？”

“这是九连环。”

我仔仔细细的瞧着他手中的九连环，

“一，二，三……”

他被我细细数数的样子蠢的发笑。

“不用数了，是九个。”他笑够了，给我讲解如何玩儿这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九个金属小环穿在不同形态的铜圈上。完好无损的取下九连环就算掌握了精髓。”

他拿在手里解九连环，环佩叮当叮当叮当……

“九连环有很多历史典故，皇有关，西汉时期编订的《战国策·齐策六》里，有这样一段故事：“秦始皇尝使使者遗君王后（齐襄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椎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

他一边讲解典故，一边轻轻巧巧的解着九连环，那些金属环就像是古筝的丝丝琴弦奏出悠扬美妙的旋律……

隔日晚上，他又给我带了木板上刻上曹操，赵云，关羽的华容道。

“曹操从最初位置移动到最下方，就算赢。”

“我要是输了呢？”

“输了?”

他的眼光撇向桌案上，我看到一碗汤。

“谁输谁喝一小口苦瓜汁。”

这个惩罚激起了我极强的胜负欲。

五局五输

我的嘴里还是对苦味相当敏感，但是在失败中积累经验

十句十输

一碗苦瓜汁少了厚厚的一层，我打了一个隔，苦味上涌啊！

我还想玩，他端着碗扬长而去，我含着他留下的蜜饯，盘算明日与他玩，属实不能用苦瓜汁当赌注，太苦，太苦，还是蜜饯好吃甜滋滋的……

他又又又带来了新鲜的有趣的小玩意儿。他用七个智慧版拼出了鱼，马，树，凡是我目之所及，他都能拼出来。

他还拼出来一个爱心送给我。

“喜欢吗？”

“喜欢。”

我真的是喜欢他送我的这些玩具，真的真的很喜欢。

“阿兄，我也拼一个爱心送给你。”

他没有说话忽然没有了动静，脸和耳朵红红的看向别处。不过脸红的像太阳。我疑惑的凑近了一直盯着他看。

“阿兄，你莫不是病啦？”

他不自在极了，腾的躲到一边，一溜烟儿就跑了。真是奇奇怪怪!

翌日下午，我坐在合欢树下荡秋千，就看见他扭扭捏捏的朝我这边挪动。

等到他的屁股沾到了秋千的一边。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捡了几朵花瓣放到他手上。他一点也理解不了我的意思。

“赠君合欢，手有余香。”

话本都是这样互相赠花花，满满的仪式感。我说完偏头看他，他又是那副红红脸的样子。不过握着手，将合欢花握在手心。我强忍着捂嘴偷笑，阿兄这奇奇怪怪也算我抓到的一个把柄。

到时候要挟他带我出宫去茶楼听说书，看他到时候答不答应。

一场春雨一场暖，沧浪亭的垂柳抽出新芽，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阿兄从宫外买了一个蝴蝶的纸鸢，我一开始试了试，我的蝴蝶总是不喜欢飞，像我一样就喜欢躺着趴着。他的蝴蝶借着二月春风在沧浪亭的上空越飞越高。蝴蝶飞过垂柳，飞过湖心亭，飞过高高的红墙，飞过可以看到万千灯火的城楼……

过夏至，夏至秋来，秋往冬来，冬去春又至……

屋檐的积雪化成了冰凌，天暖和时从冰凌底下往下滴水。大氅和冬衣脱掉的光景，白雪隐没于土地，招来春寒料峭的风。合欢树没有白雪的温柔倒显得光秃秃的，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唐朝韩愈先生在《春雪》中说到: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我最先寻春天的痕迹，果然看到躲到合欢树下，冒出绿油油的一角，这不仔细看可真是发现不了。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我乃是遇春第一人。夜里下了一场雨，真真的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第二日总觉得合欢树背着我偷偷换了一身衣服。

一树新绿压合欢，合欢的枝杈上飞来两只黄鹂鸟，它们沐浴着阳光忙着做窝，衔树枝，草茎，叽叽喳喳，有说有笑。

阿兄曾偷偷上树，鸟窝里还有三只还在孵化的鸟蛋，若是都变成小鸟，他说夏日我便不用蚊帐，鸟儿们都会消灭掉。

阿兄和我在合欢树下，放糕点碎屑，一开始黄鹂鸟只是站在树梢偏着小脑袋看我们，时间久了，就下来吃食，我们怕惊飞了它们，坐在秋千上远远的看着它们，我们又放了一个小瓷杯在糕点旁边，它们有一次吃饱喝足落在了我的肩头，阿兄摸摸他们的脑袋，它们还啄阿兄的手。混的越来越熟，它们吃饱喝足还在秋千上睡大觉呢，我们摸它们的羽毛，它们只是咂咂嘴回味刚刚的糕点好不好吃。

我盼望着三只小鸟快点破壳而出，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春日匆匆忙忙慌慌张张溜走，盛夏粉墨浓妆登场，合欢的叶子已经变得翠绿。黄鹂鸟的家庭里又添了三名叽叽喳喳的新成员，他们不能飞，只能在窝边扑腾往外跑，羡慕我与阿兄在树下的秋千上斗草。

我准备好厚厚的一堆草茎，阿兄只拿一个，旁边照旧放着碗，

“阿兄，还是苦瓜汁?”

“这是掺了水的酽醋。”

我一脸疑惑，阿兄摇头晃脑的解释

“王沂公曰：“吃得三斗酽醋，方做得宰相。”所谓酽醋，就是指高浓度的醋。”

我连没有成熟的李子都不能像阿兄啃得咯嘣脆，自是对这位忍常人不能忍的宰相扶手撑臣。

我的粗粗的草茎轻而易举就被阿兄骨瘦如柴的草茎一分为二，我只是喝了小勺的半勺，虽然掺了水，这酸味还是直往鼻子里钻。

黄鹂鸟落在我的肩头，我盛了一勺喂给它，结果人家直接拍拍翅膀飞回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