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岗岩和柳叶刀 第3章 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上一秒刚在下雨前到家，下一秒就被你打电话喊来喝酒。工作日我又不能喝，好家伙，我顶着这么大的雨出门就是来看你喝酒。”

陆有钊刚一落座，他对面的男人就对着他一顿输出。

这是他的发小潘士杰。陆有钊相到糟心的亲后，叫上了潘士杰一起出来喝酒。

两家人以前住隔壁，俩熊孩子打小一起玩，撒两泡尿能和一滩泥。一晃二十多年，一个成了救死扶伤的医生，一个成了守护正义的警察，都出落得人模人样，还算得上青年才俊。

毕业后双双回到虞阳工作，因为工作单位离得不远，所以他们还成了合租室友。

潘士杰接到电话就从家出发，比陆有钊到的还早些。工作原因，工作日就算下班后潘士杰也不能喝酒，人到了酒吧就只点了一杯葡萄汁。

“你喝不了正好，等我喝完了坐你车回家。”陆有钊嘿嘿一笑。

潘士杰：“……今天限号，我排了十分钟的队打车过来的。你今天最好是有点天大的事非要在这喝，回家喝还不行。”

“你多少天没开过冰箱了？家里早没酒了。”陆有钊拿出手机扫了桌角的点单二维码，抬头扫了一眼潘士杰，问他：“忙过这一阵了？”

潘士杰叹口气说：“算是吧。别说我了，说你的事吧。”

想起自己的事，陆有钊就不禁苦笑。

“我啊，我诸事不顺。”陆有钊又苦叹一口气，给自己点上一杯罗勒金酒，然后打开了自己诉苦的话匣子，把近日来的诸多不顺都跟潘士杰一股脑说了。

……

“我真服了，就该让那帮外科佬都来麻醉轮转……”

陆有钊还在念念叨叨地吐露他对某些外科医生的不满，潘士杰则有他更好奇的问题。

“我更关心你昨天的那个艳遇。”

“真替你遗憾。”

……

“没关系，别气馁，错过这一个，下一个更帅。”

……

“潘士杰，如果你不想被你未来女友知道你和初恋□□未遂是因为你在脱光衣服后排放了具有攻击属性的生化气体的话，我劝你停下你的语言攻击。”

潘士杰紧急撤回了他还没来出口的下一句，万分懊恼：“我就说当年不应该口无遮拦地把这告诉你。”

陆有钊：“晚了。”

两人闲扯了些有的没的。陆有钊点的酒来了。他是个一喝酒就变得多愁善感的人，熟人跟前尤甚。不过潘士杰一直觉得这小子压根不是酒精上头，纯粹是借酒发疯——毕竟谁家好人刚两口就醉得倾诉衷肠啊？

“其实没加上昨天那人，也不算遗憾。毕竟就算人家加我了，我俩看对眼了、聊投缘了，好上了，或者假如不是他，以后我和其他人谈上了，我可能还是永远不敢跟老头出柜，永远只能搞地下情？这么一想吧，我就觉得我这感情前景一片灰暗。”

潘士杰露出一个有点怜爱的表情，然后吐出冰冷的话语：“兄弟，你先谈上再说。”

陆有钊冷笑了一声，回怼：“五十步笑百步。你谈上了？你最近微信列表里有多一个女生吗？”

“当然——”

“报案人不算。嫌疑人更不算！”

潘士杰撇撇嘴，“我们通常并不加嫌疑人微信的。”

陆有钊一头黑线……

“所以呢？那还有吗？”

“有一个，咳，加了一个新调来的检察官助理。”

陆有钊直接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牛，你是这个。”

潘士杰露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语气还有点无奈，“这俩月我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礼拜澡都差点没洗上，还相亲？”

“您辛苦，潘警官。”陆有钊拿自己的酒给他提了一杯，抿了一口。

潘士杰没拿葡萄汁跟他碰杯，不知是有什么事，拿起了手机打字。看陆有钊只抿一口，他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先喝着，那边有个帅哥，我去问问能不能请他回局里坐坐。”潘士杰手指敲了敲手机，朝着陆有钊斜后方的扬扬下巴使了个眼色。

陆有钊直接拧紧眉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疑惑。不过还好他领会了潘士杰的暗示，拿起手机查看了对方刚刚发来的消息。

“黑衬衫男的，嫌疑人，我去抓他，必要时配合我。”

陆有钊发誓，他在这一瞬体验到了自己的肾上腺素飙升。没想到这个在影视剧和社会新闻里看过无数次的情节真的会在自己身边发生。陆有钊立刻打开手机相机，用前置摄像头假装自拍，观察起斜后方的情况，只见走到桌边站定的潘士杰和黑衣男有了个一来一回的对话，就神色骤变，一个利落的擒拿控制住了对方。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黑衣人已经束手就擒。陆有钊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去配合……

陆有钊觉得他最好的配合就是没忘记点开录制，帮潘士杰记录下刚刚那一幕。他甚至还可以拿着这段视频找本地新闻号投稿……

和黑衣男同桌的不明内情的几人，只看到朋友被人“袭击”，瞬间的怔愣后怒而起身，口中呼和，手上也就要和潘士杰起冲突。

陆有钊见状连忙起身走去，同时没忘记把手机调成后置摄像头继续录制。

“警察办案。”潘士杰在人被推搡到之前沉声说。

几人明显愣住，犹豫着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看陆有钊走到近旁，潘士杰没有松开控制黑衣男的手，让陆有钊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警察证展示给众人。

陆有钊一手举着充当着临时执法记录仪的手机，一手举着警察证，面向众人转了小半圈，转到最后，目光猝不及防地隔着手机屏幕撞上了一双眼。是一双目光炯炯如灿星的眼。是一个昨天刚刚见过又错过的人。是闻声赶来的酒吧老板王石闻。

“是你？”陆有钊把目光从屏幕转向人，两人四目相对。

王石闻微微点头，目光在陆有钊和潘士杰两人间扫过，“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请问现在这个情况是？”

潘士杰：“他涉嫌一起刑事案件，我已经通知了我同事过来，一会儿带他回局里。”

王石闻点点头，问：“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潘士杰卡了个壳，说暂时没有。

气氛有点凝滞下来。

陆有钊注意到周围很多客人此时都已经投来目光，微微压低声对潘士杰说：“找个不起眼地方等着吧。”

声音也没小到其他人听不到。王石闻适时道：“有间员工休息室，你们可以去那儿等。”

潘士杰觉得可行，押着黑衣人跟上王石闻往休息室走。陆有钊也跟着，且还保持着全程录像。

本就不大的空间因为四个男人的共处而更显逼仄。

潘士杰押着嫌疑人坐在了休息室里仅有的两把椅子上。旁边是一张行军床，床上还整整齐齐叠着一条空调被。陆有钊觉得贸然坐别人床不大好，就站在了嫌疑人的另一边，和潘士杰一人守一边。

王石闻说：“你们坐床上吧，仨人一排正好能坐下。”

潘士杰投去眼神询问陆有钊。

陆有钊看了王石闻一眼，然后跟潘士杰点点头。两人就带着黑衣人换到床上并排坐着。

王石闻抬手蹭了蹭鼻子，说：“那你们在这等吧。我到外面去。”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休息室，走时还带上了门。

休息室里三个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休息室外，嫌疑人的几个朋友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王石闻则是踱步走到了酒吧门外，站在廊檐下看着雨发呆。

“警察？还是转行做法医了？”杂乱的思绪在心头飘，像纤细却难缠的丝。

“应该不是个有计划的抓捕吧，连押送人的人手和车都是临时通知过来的。所以是碰巧遇到逃犯吧。两个人是同事？还是警察是他朋友？”

警车来得很快，王石闻还没想完自己心里的问题就看到了远处的警灯。

警车停在路边，潘士杰和陆有钊也带着人出来了。陆有钊停在能躲雨的檐下。潘士杰的同事撑伞走过来，然后押着黑衣男人坐进警车。潘士杰自然要回去加班，也上了副驾。

上车后，他又开了车窗，跟陆有钊说让他把视频给自己发一份。

陆有钊说已经在传。

潘士杰就最后叮嘱了些私事：“你等会儿喝完自己回家吧，我应该挺晚的，不用给我留灯。”

陆有钊挥手催人走：“别操心了您嘞，赶紧走吧。我自己能回家。”

因为雨声很大，两人对话都是在喊着说。

车窗升上，警车开走。陆有钊要转身回酒吧，余光才注意到身旁的男人，也才突然意识到那男人刚刚就一直站在自己旁边。

陆有钊也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他方才和潘士杰的对话很有歧义。

他很想跟人解释下他和潘士杰的关系，不想被人误解成一个一边和人同居一边和人搭讪的渣男。然而还不等他想好怎样开口，扰乱他一颗心的男人已经径自转身离去，推门回了酒吧。

陆有钊停在原地，心里有点郁闷。

这人都不喘气吗？他想，刚刚一点都没听到旁边还有个人的声音。

陆有钊不知道，其实是哗哗的雨声掩盖了呼吸声。而同样被雨声掩盖的，还有他此时此刻扑通扑通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