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白脸一看就不是甚么好人!也不知跟在养母旁边有甚么坏心思!”郁九添油加醋,恨不能现在就去把颂筠涣大卸八块。
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郁决低头看她,她亦看他,澄澈乌亮的眸映出一个完整的他。
凤眸弯弯,长睫遮挡情绪,唯有阳光在睫上翕动。郁决抬高手臂,用额头轻轻蹭狐狸的头,“咱家把他杀了,好不好?”
狐狸咕咕叫。
不好。
郁决听不懂,看她神情也看不出来个甚么,他把狐狸随手放下,指了指督公府的府门,示意她自个儿回去。
朱红的府门下,开了一个可以拱开的方形小门,专门给她这只狐狸进出的,省得每次都要跳墙。
狐狸钻了进去,最后一点白茸毛消失在小门内,郁决才收回视线,牵马前行。
“真不杀他啊?”郁九牵了另一匹,跟在郁决身后,巴巴追问。
“话多。”
郁九闷头不敢吱声,他跟着郁决走,也不知要去何方,只是沉默跟随。
芫花回府,很无趣。
当一个无业游民就是这样子的,成日混吃等死,若说以前在天盟山上当懒狐狸,至少还有其他狐狸跟着一起玩儿,还能刨雪抓耗子。
可是在督公府,耗子已经被她抓光了,郁七放进狱房那几只耗子有一半都是芫花偷偷送到东厂去的。
允暖也不和她玩,郑醅想同她说话,每每都被允暖拉走,福德帮着刘叔学习管理府上事宜,还得照顾照顾郁决名下的一些田庄,越来越忙。
芫花无聊得紧,趁没人注意,又跑去梨园了。
梨园热闹,芫花喜欢热闹,尽管她听不懂他们咿咿呀呀的都唱着甚么,洪亮的戏腔,她是半个字儿不懂,但不影响。
芫花来时,天色方暗,她撩开院门的灯笼,跟在一群看客身后,找了远远的一桌坐下。
戏台的幕布还未揭开,戏还没开始。
上回没看成戏,反倒是看了小鞍子的戏,好玩是好玩,可无论怎么说都没感受到真正的戏,心头难免有执着。
梨园唱戏,看客老老少少,听得懂的赏戏,听不懂的凑热闹,有些孩童提着灯笼乱跑,台上人唱百态,看古看今看人。这样的地方,最有人味在。
一声鼓锣响,似乎是要开始了,芫花尝试去看,却被前面一大堆站着的高个儿挡了视线,芫花痛恨自己没能修高点儿。
现在后悔重新修身子,还来得及么?
闹哄哄的戏院在台上人唱戏的一瞬间,静了,那是一名小旦,一副年轻女子的柔美形象,一旁站着个小生,一派青衫衣样,文静又正气。
从人群中的一点空隙中,芫花看见年轻女子头上竟有一对狐耳,做了狐狸的发饰。
芫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顶。
“漂亮妹妹,你坐这么远,看得见呀?”
身旁冷不丁地冒出一声,芫花吓得赶紧缩手。
颂念纂笑嘻嘻的,清秀儒雅的面上单纯又无邪,两颊陷下酒窝,“我怎么瞧着你看不懂这戏呢?”
“我是看不懂,只图个热闹罢了。”芫花捧出一簇笑,月牙的眼倒映出灯笼的红光。
“嘿嘿,我告诉你罢!”颂念纂也是一双杏眸,明亮的眸里亦带着星子,笑起来时少年天真,“这出戏呀,是晋剧的一出,讲的狐女与书生。你瞧,那个头上有狐耳的就是狐女,一旁青衫的就是书生。”
说着,台上传来脆嫩甜美的声儿,是狐女在说话,颂念纂打玩笑挑逗芫花,“你听听,这声儿是不是也像狐狸精的声儿?和你的声儿还蛮像的,不过嘛,你并不是狐狸精。”
芫花吓得背后发凉。
“咦?你怕狐鬼啊?”颂念纂探脑过来,发现芫花脸色发白,“走罢走罢,别看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颂念纂言落,台上狐女被老道劈头一顿抓,书生一把偷走狐女的仙丹,院里看客拍手喊好。
芫花赶紧点头。
呜呜,不要在这里了,他们都要欺负狐狸。
上回买的糖铺生意极好,在京畿是数一数二的有名糖铺,师傅手艺精湛,花样百出,芫花回府时尝了一颗幼虎状的糖,味道不错。
颂念纂也喜甜,爱吃糖,他看出来芫花不是很熟悉京中糖铺,猜到她不是京中本地人,便拉着芫花去更多卖糖的铺子。
芫花的确不是本地人,她是本地狐。
拱桥上人多,颂念纂担心和芫花走丢,向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他在前,挤开人群,“糖画,你晓得罢?我知道一家手艺很不错!”
芫花半懵半懂地点头。
一路上,颂念纂都夸着那家摊子糖有多好吃,终于走到西街,再往里走了十几步,果真见一老人摆着摊卖糖画。
见到摊子,颂念纂跑过去,开心地喊:“爷爷,给我做个兔子样的糖画!”
老人笑眯眯地应下,舀了糖浆,浇糖时动作稳快,他浇着画问:“姑娘要个甚么?”
芫花眨眨眼,弯腰去看他绘糖画,随口说:“狐狸。”
颂念纂疑惑,“你不是怕吗?”
芫花没回答。
颂念纂默认理解为她又爱又怕。
当一只狐狸的糖画绘成,栩栩如生的线条在灯笼下闪着光,芫花更高兴了。
糖画脆甜,深红的饴糖有浓稠的香甜,不腻口,芫花几口就吃掉这只狐狸。
吃完了,芫花拿袖子抹嘴,刚好遇上过来寻颂念纂回家的颂筠涣。
“念纂,祖母在念你。”颂筠涣走到颂念纂身边,才发现还有个芫花在,她还在抹嘴角上的糖渍。
糖粘在嘴角,拿袖子抹,会将袖子上抹得黏糊糊,而且芫花显然没找到糖渍到底在何处,茫然地擦。
颂筠涣微蹙眉,看向颂念纂。
颂念纂掏了掏袖口,忙说:“我没带手帕!”
颂筠涣牵起一个宽容的微笑,他自袖子取过一方雪白的帕子,递给芫花,顺道指了指自己的右唇上侧。
芫花依着位置,去擦嘴。
还是没擦对。
颂念纂急得直接上去抢了帕子,替芫花擦,夜里黑,他凑得近,差点就要脸贴脸了。
“念纂。”颂筠涣提醒。
颂念纂擦净芫花脸上的糖渍,撤开身,“助人心急!冒犯漂亮——芫花姑娘啦。”
芫花哪懂甚么叫冒犯,比脸贴脸更近的距离,她不是没有和人有过,眸眨了两眨,晃出碎星来。
芫花笑着摇头,伸手要去拿颂念纂手上的帕子,“我洗净还给你罢。”
颂念纂快速收手,把手藏到背后,“不用不用,小事,哥哥他自己会洗的,天不早,你赶紧回罢!咱们下次还一起逛啊!”
芫花看向颂筠涣,颂筠涣亦笑着摇头。
“嗯,好,那我走了。”芫花挥挥手。
眼看着鲜明灵动的背影进入人流,步步上了拱桥,颂念纂推着颂筠涣往西街尽头去。
“念纂,你这样太不对了。”颂筠涣很无奈,却没有以批评的语气,只是同他心平气和地说,“人家并不晓得你……”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呀?”颂念纂突然打断他,“你刚刚看她的眼神可不像看陌生人!”
“念……”
颂念纂把帕子塞给颂筠涣,再度打断他,“拿着拿着,擦过人家的脸蛋呢!你可别洗了啊!”
一方雪帕,沾着极小一块糖渍,抚过她的脸颊,帕子莫名烫手,颂筠涣拿着它,觉得脸热。
收藏擦拭过他人脸颊的帕子,这样太过下流,就像是在觊觎别人,却不敢告诉别人,只敢阴暗地珍藏与她相关的物什。
何况,他还知道她的情况,已经不属于爱慕佳人,而是卑鄙地窥视别人的爱人。
颂筠涣摇了摇头,一贯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将愠怒展出,“念纂,你以后不许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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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鬼混去了,一身市井俗气。”郁决颇嫌弃地撩眼皮打量芫花。
芫花正在屋里捣腾新寝衣,夏日易汗,需勤换衣物,她找人做了几件新的换着穿,此刻忙着叠它们。
她才不理郁决的话呢,随口敷衍就算完。
芫花抱起一件莲红的寝衣朝屏风后走,屏风旁立着黄花梨凤衣架,她褪下的里衣全挂上边。
那边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实在扰耳,郁决随手甩了从东厂抱回来的奏本,走到屏风前。
芫花的身形映在屏风上,呈苗条的走势,腰侧的微陷像一弯波荡涟漪的春水。
屏风后,芫花也能看见郁决过来了,她问:“郁大人,你要和我一起脱吗?”
郁决移开目光,“不要。”他转身要走,看见衣架上被浸着薄薄一层汗的白里衣。
他便停了,两只手指挑起芫花的里衣,放到鼻下嗅,衣裳紧贴着脸,捂住口鼻。
里衣带着未弥尽的体温,裹着芫花身上轻微的香味,郁决吸了很大一口,彻底闻尽衣上的香气。
“有汗。”芫花换完寝衣,从屏风后出来,站定在郁决面前。
芫花抬头看郁决,这样的角度很合适,郁决落眼时,也正好能看见芫花。
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犯病了,她狐就在面前,闻衣裳干嘛。
郁决放下里衣,手摸索到芫花的手,把她的手拉到脸上来摸自己,他靠到芫花颈下去蹭她,边蹭边闻。
芫花很破坏气氛,“我没洗澡,大人。”
“没事,咱家不嫌弃。”郁决亲了亲她颈下的肌肤,挠起一阵酥痒。
“那你洗澡了吗?没洗的话钱要翻倍哦。”
郁决洗过了,但他还是说:“没洗。”
颂筠涣:这样做很下流。
郁决:啊?
郁九:好爹还在当狗,家被偷了都不知道[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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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郦国自请归顺中原大朝,不料,国君赴京途中,崩了。公主郦龄鸳便被一路接走,圣上一道旨,嫁了二皇子。
二皇子性情温润如玉,郦龄鸳一想,也行。
却不想,二皇子早就心有所属,她是个半路挡道断人姻缘的。
郦龄鸳又想,那也行,每日在宫里吃吃喝喝,煮茶饮酒,赏雪观花,倒也悠哉。
后来,有个“皇妹”找上了她,和她说话,陪她作画,同她用膳,甚至……与她同榻。
郦龄鸳以为“她”不得宠,过来蹭吃蹭喝的,起初还起了怜悯,后来她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皇妹”总是把他的手链缚在郦龄鸳的腕上,于夜,一遍又一遍地说:“嫂嫂,哥哥好坏,你看他。”
“嫂嫂,能不能陪我一起睡,我害怕。”
“嫂嫂,你看看我,是不是比哥哥好?”
“嫂嫂,别看他,看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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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