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酒 第5章 茶水摊

司柠顺着男孩头顶看去，一个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赶出店的家伙站在那里，与前两次见他时一样，依旧是那个银白色面具，嘴角还是带着那抹笑，看得人好生不爽。

“阿蓁才没做坏事，是她。”那男孩将手直直指向司柠，声音软软糯糯没有丝毫刚才的冷漠讨人厌。

小孩还有两幅面孔。

“她非要逼着我吃她的东西，看着就不好吃我才不要吃。”

司柠原先还满腔怒火于某人的出现，听到他的话又急于反驳：“你吃都没吃怎么就知道不好吃？”

她仍不死心地拿过鲜花酥往阿蓁嘴边凑：“你尝一个再做定论。”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倔强，越要让他们做的事情，他们越不会做。

阿蓁傲气地将头朝到另外一边，再次摆明不吃的态度。

司柠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一次两次还能哄着，过了第三次这个底线，就别妄想还有下一次。

“爱吃不吃！”

她赌气般收回手，你不吃我还不想给呢。

一直安分着不动的白色身影突然伸出手截走了司柠手中的鲜花酥，他速度很快，以至于司柠都没反应回来就眼睁睁看着它落入止淮之口。

而不知道大祸来临的某人还云淡风轻点评了一句：“还不错，就是吃着有点干。”

不错你个头，吃着干怎么不噎死你？

司柠气得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谁让你吃的？我有说要给你吃吗？”

止淮看着她没有说话，故意般再咬了口鲜花酥，存心找她不痛快。

一旁的陵游急忙跑过来安抚怒火中烧的这位，生怕她下一秒就掀翻桌子。

“少主，别生气别生气。”

“为了一个鲜花饼，不值得不值得。”

说完半托半拽将司柠带回自己那桌，凭一己之力阻止了一场灾祸。

等到幼稚的陌生人离开后，阿蓁看向身后关心地问了句：“哥哥，你来这干嘛？”

止淮摸了摸他的头：“来办点事，阿蓁好好玩，记得早点回去。”

“嗯。”

小阿蓁乖乖点头，加入这帮孩子之中，一起分享这香甜软糯的茶点。

止淮折去林奶奶那里说了什么，而后径直走到司柠这一桌，全然不顾另外三人充满敌意的眼神自然而然坐下。

陵游冲凌霄挑了挑眉，二人默契地挪开凳子保持安全距离。

方形的桌子四面各坐一人，以对角为分界线，一面凌霄和陵游岁月静好喝着茶吃着点心，另一面出现一种单向放冷箭的场面。

“你来干嘛？”司柠瞪着他，话里带刺。

“这里不欢迎你，还请离开。”

止淮压根没有动身的念头，从容地给自己斟了盏茶，目光淡淡地看向她：“方才你来酒坊时，小瑜不懂事将你们赶出来，我替他向你们道个歉。”

司柠翻了个白眼，：“道歉就不必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你这种人身边待久了，也不指望他们能懂事到哪里去。”

莫名被扣了一顶帽子，止淮也不生气，笑了声：“说得也是。”

笑什么笑，司柠愈发不爽，嫌弃地下逐客令：“行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该走了。”

“别急。”

止淮接过林奶奶拿来的茶点，规整地放在桌子上：“尝尝，林老的茶点是整个江陵城最好吃的。”

“不吃。”

司柠十分有骨气地拒绝，自己不要面子的吗？刚刚给人家吃东西被拒绝，现在也绝对不会接受别人的东西。

只可惜另外两个不这么想。

前一秒盘子刚放下，下一秒茶点就进嘴了，简直……没眼看。

“好吃。”

陵游将整盘茶点推到司柠面前：“少主你尝尝，真的好吃。”

废话，我当然知道好吃，但这是卖酒的给的东西，我的鲜花酥还被他弟弟嫌弃了，你们两个怎么可以吃的这么心安理得？司柠不断给他们俩兄弟使眼色，只可惜美食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止淮抬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看身后。

司柠轻蹙眉头，不情不愿转回头。

刚才的那帮小孩子已经吃完离开了，桌子上只剩下几个空盘子，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被怀疑猜忌嫌弃的那盒鲜花酥也被一扫而空。

司柠四处张望寻找那帮小孩子的身影，此刻他们停在一位卖风车的老爷爷旁边，司柠能看见其中几个手里拿着的就是鲜花酥，那个叫阿蓁的小孩依旧嫌弃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迟疑地咬了一口，像是感觉不错开心地吃了起来。

郁闷的情绪一下子消失殆尽，司柠看着那群孩子小声嘀咕：“说什么看着就不好吃，现在还不是吃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嘴硬。

她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悄然撞上了一直盯着她看的止淮。

司柠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恢复刚才冷漠的表情。

“没经过你的同意吃了你的鲜花酥，这是我的赔礼。”止淮将一盘桃红色是茶点推到她面前。

“这个是白桃糍，桃子做出来的。”

司柠眼睛亮了亮，手已经不争气地伸向盘子。

真的很好吃，但是她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司柠努力抑制着再吃一块的冲动，昧着良心点评：“还行吧。”

止淮低声笑了起来。

气氛有些不自在，她再次催促：“没事了吧？说完了吧？现在你可以走了。”

别耽误我吃东西。

“啧。”止淮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怎么就知道赶人呢？

怕她像上次那样动手赶人，止淮也不再卖弯子，直接说明来意：“你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我什么时候……”司柠愣了好一会，光顾着生气忘了这茬，她心虚地撇开眼：“没事。”

原本登门道歉就不是她的本意，况且还被人赶了出来，又出现这么多情况，现在想要她道歉，门都没有。

止淮盯着她，懒洋洋地问：“那你今日来我酒坊是为了喝酒？”

“不是，谁要喝你那破酒，难喝死了。”

“那你为何而来？”

司柠被问烦了，敷衍道：“我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到这溜达溜达不行？”

“哦。”

“哦什么哦？看见你就心烦，快走。”

止淮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拿起被人冷落在一旁的鲜花酥，端起盒子起身就走。

司柠连忙将盒子按下：“你要不要脸？不经过我的允许当着我的面拿我的东西。”

一连三个“我的”，止淮打趣道：“这到底是谁的东西？你不是最清楚？”

“什么意思？”

“谷主昨日托人捎信给我，说你今日会带着鲜花酥上门道歉，还望我多多担待，不要跟你计较，所以……”

司柠噌一下收回手，尴尬到无地自容，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知道又怎样，要为之前的事道歉是不可能的。

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止淮看着眼前表情扭曲的小脸。

“道歉就不用了。”

司柠惊讶地看向他。

“不过这个我带走了。”随后止淮端着盒子潇洒离开。

直到背影消失在茶水摊，司柠才不确定地问他们：“所以……我完成爹爹交代的事情了？”

凌霄和陵游点头：“应该算完成了。”

——

百花谷右侧的竹屋，谷主悠然自在地摆弄着一盆白色山茶，这山茶他精心栽培了两年，去年寒冬刚过争气地开出第一个花苞，发现它开花之后谷主更是直接端进屋内悉心照料，比当初照顾小司柠还认真。

他此刻刚用剪刀剪去它多余的枝叶，拿起桌上的擦布仔仔细细清理花瓣上的尘垢，抽空瞟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司柠：“跟人家道歉了？”

“嗯。”司柠摆玩着手里的枯叶，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哦？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人家道歉的？”

司柠一顿，枯叶被她碾碎，她直起身慌乱地到处撇了几眼，有些小紧张：“我……我就去了他的酒坊找他啊，遇到他后就说昨日将他赶出谷是我的不对，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没弄清事情原由，还望他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斤斤计较。”

他颇感意外，回过头看着司柠，随后又忙自己的事。

“止淮收下你带过去的鲜花酥了？”

“当然。”

谷主舀起一小瓢水，慢慢地浇在山茶根上，迟迟没有接话。

司柠等不及，生怕什么时候露馅：“昨日说好了的，我道歉之后您再也不会限制我出谷，不准反悔。”

“嗯。”

“您说的哦，从明日起我想什么时候出谷就什么时候出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您不能阻止我，也不能干涉我。”

“嗯。”

“就算我出去喝酒，回来您也不能罚我。”

“嗯。”

谷主又拿着一个小棍子给它松土，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株山茶上面，她说一句他便应付着回答一声，全然不顾她到底说了什么。

司柠自然也感受到这一点，双手撑着腰不耐道：“您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听着呢。”

说完还推了推司柠，因为她挡到这株山茶的太阳了。

“呵。”

司柠撇了撇嘴，冲着这株绿油油的盆栽上面唯一一朵白色山茶伸出了邪恶的小手。

花枝分离的声音响起，努力松土的身影顿时僵在原地。

“司柠——”一位年近半百的老人雄壮怒吼声响彻百花谷。

听到声音的众人只是稍稍停了一下，随后又开始忙各自的事情，毕竟早就习以为常。

司柠吓得蹦跶老远，将花一扔连忙逃走。

谷主心疼地捡起地上的白色山茶，用袖子去擦尘土，捧在手心想哭哭不出来。

“哎哟——，我两年的心血啊。”

“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