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微信上说不清楚,约定了晚饭时间在二食堂商量。
萧暮雨提前点好了餐,在二楼露天阳台占好了位置。
二楼露台总体成半圆设计,西边是二餐厅大门和“西森餐厅”的点餐台,南边是外置环形楼梯,东北方向是大理石围成的花圃做围栏,嵌着一圈圈灯带,往里是四散的庭院风路灯,地面分布着插地投光灯。
这块露台是“西森餐厅”的独立位置,朋友小聚的绝好地点,环境舒适消费颇高。等夜晚餐厅打烊,这块就会向所有学生开放,夜间十一点经常能看到考研党坐这吹冷风。
将晚不晚,天边还有一片紫色。
萧暮雨坐在褐色仿真藤条编制的餐椅上,面前是藤条玻璃桌,玻璃面雕刻了花纹,起伏处反射出些许光亮。
下了课,空旷的二楼露台陆陆续续多了人。
比起从一食堂内部往上走,大部分人更偏爱走布满灯带和鲜花的露天楼梯。
陆疏月从东南方向的教学楼过来,随着人流走上楼梯。
她穿得简单,永远一身白T牛仔裤,照理说不是很引人注意的打扮,但就是能叫人在人群中一眼看见。
萧暮雨朝她挥挥手。等她坐下,把菜推了推。
“吃吧。”
桌上摆了两道牛排一盘水果。
陆疏月慢慢切着牛排,偶尔看一眼萧暮雨。
萧暮雨话好像变少了,她有一点微妙的不适应。
萧暮雨把手机推到她面前,指着一块说:“这个车次可以吗?”
“这个车次不经过明城。”
她把牛排上的香草去掉,抬眸:“要不各买各的,再一起去车站?”
萧暮雨摇摇头。
知女莫若母,萧笑春哪不知道她多反叛,中午又发来信息,说她回秦湾镇也没法回村,并且勒令她即刻前往清龙山。
清龙山她是不可能去的。秦湾镇也是不能回的。
但之前约定过要和陆疏月一起走,她不想食言。所以叫来陆疏月,想说她中途随便挑个站下车好了。幸好话出口前她聪明的的脑袋瓜稍微转了转,想清楚这话一说出来,陆疏月大概率会以为她是什么爱离家出走的幼稚小学生。
于是她说。
“我不回明城了。”
“?”
“要不然我去云城吧?”
“??”陆疏月喝了口果汁,真心实意说,“你的逻辑?”
“家里人不让我回去。”
陆疏月闻言又拿起果汁,借着手腕挡住眼睛,低眉看了灰色地砖好几秒。
萧暮雨说话没什么情绪,最后这句话本身也耐人寻味。
陆疏月不可避免又想起车站时候萧暮雨的样子,那个时候风尘仆仆但遮不住的顾盼神飞。
可能是萧暮雨现在耷拉着脸,低眉顺眼的样子和以前形象差太多。陆疏月最后还是点头了。
陆疏月是回家,行李随便捡了两件。
按计划她现在已经坐上了回云城的车,计划延迟导致她现在是空闲期。
陆疏月闲坐在宿舍里,面前的桌板空空荡荡,跟没住过人似的。
忙过一阵的人放假了很难闲下来,这样的人更擅长忙里偷闲而不是完全放松。
陆疏月去洗手台洗了抹布,把木质置物架上的积灰擦干净,换了好几遍水,把桌子和衣柜都擦了一遍。
她又拿洗衣液把抹布洗干净,拾掇成一个规则的形状,放在窗台上等风自然晾干。
她现在有一点冲动,把她放在抽屉里的几本书拿出来看。——但,她放在宿舍的书能是什么书。上课都能忘记带,老师走到旁边就拿本高数书滥竽充数。
她把抽屉推了回去。突然想到晚饭和萧暮雨聊过她晚上的选修课,提到选修课萧暮雨兴趣明显高了一些,夸选修课很有用很有意思。
陆疏月:你选修课在哪个教室?
她消息发出去很久,等到下课铃声响了,萧暮雨才回复:0103,刚刚才看手机
这么说选修课确实很有意思。
陆疏月走到0103教室门口。
1号楼教室大,但陆疏月发现这个教室学生寥寥无几,且基本都分布在后排。
能看出选这门课程的人不多。
陆疏月挑了个第三排靠边的位置坐,目光微凝。
黑板上写着“人际关系”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行签到码。
她偏头看向孤零零坐在第一排的萧暮雨。
“……?”
这门课的老师是个老教授,长得不高甚至有些瘦小,一头白发所剩无几。
萧暮雨对这门课评价太高了,陆疏月耐着性子听了十分钟。
老教授说话慢悠悠的,讲累了,拿起保温杯对着杯口吹吹,握着等凉了点才喝一口,喝完又慢悠悠讲起来。
她眼皮有些沉,听得昏昏欲睡。
之后老教授讲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因为后半节课她几乎是睡过去的,只间隙会抬起头敷衍一下老教授。
……
“我说了,这课很有意思吧?”萧暮雨转头问旁边的人。
她今天难得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睡了大半节课的人昧着良心“嗯”了声。
人的纵容有了开口就会越来越大。
从陆疏月把高铁票退掉,这个口子就已经撕开了。
她点头带萧暮雨回云城,纵容的裂口越来越大。若是换以前她一定觉得麻烦。但萧暮雨难过的样子太有迷惑性了,让陆疏月发现高铁票已经售罄,原先两步能解的题写了十个方程时,她心中也没有厌烦和后悔。
等到陆疏月把包放在火车卧铺上,她才对今天的一切有了实感,所有的一切都太魔幻了。
原先随口约定共行一段旅程的人,就这样跟着她回云城?
萧暮雨坐上火车,离开了A市这个教她做人的地方。心中的郁结早已活络开。
一路上陆疏月话虽然还是很少,但几乎对萧暮雨有求必应。萧暮雨下意识挽手她也没抽开,萧暮雨喝奶茶吸管掉地上她主动把自己的给她,虽然自己那杯再也没喝过就是了。
萧暮雨被哄得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开始傻乐,笑得开怀发现陆疏月朝她挑了挑眉。
装一天高冷就这样碎了,她现在抹不开面子,埋在卧铺枕头里装睡。
火车正在播报到站信息,天蒙蒙亮。
陆疏月收拾好行李,轻轻拍了拍萧暮雨手臂。
萧暮雨迷蒙睁开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年,下意识就抓过面前的手。
陆疏月也没挣开,由着她握了几秒,也由着她因为慢半拍而尴尬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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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云城天空很高远,仿佛刚下过一场雨。
走到街道上,往日的闹市在清晨五六点也是安静的,只有包子铺冒出的白烟打着卷儿。
天边群山起伏,近处青山远处黛,吹来了晨时的冷风。
俗话说,尴尬哪有隔夜的。
萧暮雨喜欢这座小城的气息,拉着陆疏月的手逛来逛去,东问问西问问。
“你想拉着行李走五里路?”
陆疏月忍无可忍,终于在萧暮雨问这条街名字的时候反问开口。
“奥,好吧,我也没有很想知道这条街叫什么。”
陆疏月背着包的手指蜷缩了下,认命地解释了一句。
“具体名字不知道,都喊老街。”
“因为很老吗?”
“很久了,现在你看到的是七八年前重新装过的,再久以前这块全是青砖灰瓦的老房子。”
萧暮雨“奥”了声,问:“有照片吗?”
陆疏月感觉萧暮雨可能没睡醒。“那时候我才上小学。”
感受到这句话中藏不住的无语,萧暮雨默了默,半天才开口:“奥。”
陆疏月:“……”
两人最后也没打车,大早上打了半天也没打到一辆。
她们进了家早餐店。
不一会儿,小米粥、水豆腐、一笼小笼包外加两根油条就端上了桌。
这样犄角旮旯里的早餐店一开不知道多少年,桌面上的油污擦不掉也沾不上。早餐冒着热气,到半空中晕开。
陆疏月挖了三勺糖洒在豆腐上。糖慢慢淌开,化成糖水融进豆腐里。
不知道是烫还是什么,她吃得尤其慢。
萧暮雨小米粥都喝完了,吃撑了属实无聊,指着陆疏月剩半碗的水豆腐问好不好吃。
“小时候喜欢吃,”陆疏月嘴里还是白糖味,“现在还行吧。”
她疑心是这家店味道不正宗,也怀疑是时间过去太久,童年的佳酿早已成了掺水的假酒。
萧暮雨拿一根筷子插小笼包,咬了两口咽下,问:“小时候?说说呀。”
惯了她一天,她现在是越来越没边界感了,要换以前她肯定会假客气,问能不能说一说小时候,不方便就算了。
陆疏月嘴里齁甜,夹了个小笼包才把味道压下去。
“我们那块以前有个老太太走街串巷吆喝着卖,我听到声音就会跑下去买。”
“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我那个时候也不懂。”
只是某一天惊觉很久没再吃过那个味道了,后来跑遍了街区也没找到一家。
多年后的现在,她再买到,却怎么也尝不出以前的味道。
“现在懂了。”
陆疏月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和许久不见的故人打招呼。
萧暮雨坐在她对面,不明白才离开家乡一个月的人,情绪怎么会如此深沉温柔。
她对秦湾镇的想念大部分基于在A市的诸多不如意。
陆疏月这样优秀又有疏离感的人,应该没什么不如意吧?
24年好快呀,跨年去啦!(、OvO/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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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