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那我把你洗过的碗再过遍水吧，给你减少工作量。”

他接过叠起的碗碟，放入右边的洗碗池，长指压着碟面，控制水流冲刷每一寸。

即便是生活琐事，林峥似乎也表现出一丝不苟的态度。

“我妈妈做的饭菜好吃吗？”谭语柠的眼仁儿亮起，边洗碗边歪头看他。

“嗯。”林峥点头：“打算问她炸肉丸的教程。”

“那是我妈妈的拿手好菜！感觉我妈妈就是去应聘五星厨师也没问题，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每次带饭去学校，都能把同学馋的不行......”

那双清冷的细眸噙着笑，静静听她聊起儿时的故事。

“小柠啊，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谭语柠回头，见谭母拿着她手机过来。

“哦！等下！”她在围裙上随手擦了下，踩着小碎步过去：“谁的电话呀？”

“上面写的季川。”

季川？

谭语柠疑惑地接过，走到客厅：“喂。”

“林峥是不是在你这里？”电话那端传来焦急的声音。

“嗯？你怎么知道？”谭语柠有点懵，视线下意识扫向厨房里的林峥，他和谭母一起把洗净的碗筷放进柜子里，随后擦拭台面、收拾厨余垃圾。

季川闻言，长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怎么了吗？”谭语柠有点不明所以。

“......也没什么事，我来他们家没看到他人，给他打电话又不接，所以很着急。”

“他手机没电了。”谭语柠帮忙解释：“估计还静音了所以没接到。”

“他人没事就好。”季川欲言又止：“他现在在你家？”

“对啊。”

谭语柠又把前因后果说了遍，然而得到的是季川干脆的否定：“他哪来的南方朋友？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估计是你上高铁那天就跟来了湘城。”

“啊？”谭语柠听的满脸问号：“你没看他朋友圈吗？他还发了乘坐高铁的风景图，我以为你知道。”

那边迟疑了会儿，应该是在翻朋友圈。

“仅你可见。”

谭语柠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他希望你发现他来了湘城，又不好意思直说，就林峥的臭脾气你还不知道。”

“他为什么这么做啊？这有什么不好直说的，而且他跟你从小长大的交情，就算是爸妈不回来，你肯定是他跨年的......”

“他喜欢你。”

“谭语柠，林峥喜欢你。他就是专程来见你的。”

窗外绽放的烟花映亮了漆黑的夜幕，宛若无限下坠的璀璨流星，在响亮的轰鸣后无声消弭。

季川笃定的声音在耳畔反复，那双荔枝眸猛然颤了颤，抬眼看去，是正在婉拒妈妈红包的林峥。

“阿姨不用的，我今天都没带什么礼来。”林峥连忙摆手。

“你一个孩子需要讲究什么礼数？你来姨这里吃的高兴，姨就开心。”谭母把红包塞进他手里：“小孩子就应该接受来自长辈的祝福，这个压岁钱好好收着，它能保佑你来年健健康康、万事顺遂。”

温柔的言辞犹如春日细雨般浸润枯竭的树根，林峥的眸色闪了闪。

祝福吗？

来自......长辈的祝福。

“我家条件有限，今天只能先委屈你睡杂物间了。”

“没，没关系。”

“那姨先去给你收拾床铺了。”谭母笑着转去了储物间。

林峥沉默地点头，眼眶不知因何竟有些发烫，冰凉的液体滑过脸庞，抬起的指尖轻触，摸到了那抹濡湿。

鼻腔发涩，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怎么回事啊......他林峥居然会因为收到一百块钱变得这么脆弱。

“林峥。”

林峥立即背对着声源处胡乱抹了把脸，若无其事地回头：“嗯？”

因为季川那番话带来的混乱，谭语柠并未注意到林峥的异样，她酝酿了好半晌，堵在喉间的话仍旧说不出口。

“烟花秀是不是要开始了？”谭母忽而探出头。

谭语柠捏了把棉服衣摆，顺着话题答：“啊，估计快了。”

“带人林峥去看看，城里面管控烟花，肯定没我们镇上好玩。”

要是之前，她已经拉着林峥疯跑出去了，但刚得知某个存疑消息，这会儿又让她和林峥独处，谭语柠咬了咬唇，有点不自在：“你想去吗？”

“我都可以。”

林峥面色如常，眼神不见波澜。

这分明是看朋友的眼神呐！

谭语柠的思绪越搅越乱，只觉得季川在故意戏弄她。

可如果是误会，那为什么朋友圈仅她可见？她甚至向曲筱莹求证了，还真是只为她而发的江景图。

他选择这么特殊的日子来，该不会......

“你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

橘黄路灯下人影绰绰，自出来后，谭语柠的话格外少。

“哪有？”嘴上反驳着，肢体却与他保持着距离，谭语柠滑开手机屏幕：“我在想要不要往西边绕？还是直接在广场等她们。”

“你朋友？”

“对啊，初高中的几个还有联系。”消息弹来，谭语柠了然地哦了声：“去天台，那里视野很好，她们已经在天台等了。”

林峥点头，余光注意到在超市前挑烟花的小孩和情侣，笑着瞥向她：“谭语柠......”

“我！我不知道！”

突然提高的音量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只见谭语柠紧张地捏住裤腿，眼神逃避闪躲着，朦胧的光线笼罩在她身上，冷风抚动发丝，模糊光影下的娇小脸蛋满是纠结扭捏。

林峥随之停住脚步，清瘦的身影立在风中，清隽的眉眼似乎顷刻间就将一切看穿。

良久，他才开口，清冷的音线仿佛雪山泉涧：“我是问你要不要买烟花？”

谭语柠的瞳孔陡然缩了缩，她尴尬地摸了摸头：“烟花啊，好啊，那个发财树挺有意思的。”

说完，她小跑过去，此时的大脑根本经不起思考，嗡嗡乱响，只是木讷机械地从众买了些。

“我来付吧。”

“不用了！”谭语柠阻止他，快速扫码：“这次我请你好了。”

林峥微愣，心口因为对方急于撇清关系的做派，感受到了某种酸胀。

“走吧！”少女的眉眼弯起，噙着明媚的笑意，她踩着小碎步走在前面，亮丽的发丝浓密飘逸，林峥站在她身后，再一次闻到了那股清浅的栀子花香。

昏暗的光线下，林峥的目光黯淡了几分。

有些答案，已经藏在了风声里。

*

年味最浓厚的时候大概就是年前至亲相聚，真到过年各亲戚之间串门，反而有些疲惫。

除夕那夜林峥没有留在湘城。

“改天正式登门拜访，今天太冒昧了。”

这是林峥走时说的话，他离开的很坚决，谭语柠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的聊天记录空白了大半个月，直到十五，林峥主动联系了她。

「高铁几点的票？我来接你。」

谭语柠盯着消息愣神了良久，心跳莫名加快。

她发了张截图过去。

「好。」

谭语柠踌躇了下，忍不住问：「是还要接谁吗？」

“小柠呐，元宵夜想吃什么？”

半掩的房门被推开，谭语柠急忙切换界面，蓦地转过去：“啊？”

“妈妈问你等下想吃什么？”

“和之前一样吃火锅呀。”

谭家的亲戚多，谭父谭母几乎每年过年都得在厨房折腾七八天，谭语柠心疼他们工作累，好不容易过年又得操劳，索性十五号就吃火锅。

“不用想着给爸妈省事。”谭母面露欣慰：“你明天就走了，爸妈肯定得给你做顿好的。”

“火锅很好啊，想吃什么涮什么，妈妈你都不知道，北方不吃辣，火锅都吃不出那个味儿。”谭语柠走过去，晃着谭母的胳膊撒娇：“想吃妈妈调的料。”

谭母被哄的心口酥软：“好好，都依你，那我和你爸去买食材回来。”

“嗯嗯！”谭语柠眼底含笑，忽而想起什么，唤住要折去客厅的谭母：“对了妈妈。”

她屈着食指轻轻点在莹润的薄唇上，圆溜溜的荔枝眸半转：“你在楼下的理发店是不是办了卡呀？”

“想理发？”联想刚刚，谭母嘴角勾起会心的笑，看破不说破。

“想试试拉直......”谭语柠握着手机，屏幕闪动，弹出了林峥的消息。

「不是，只是接你。」

「怕你又被司机坑。」

谭语柠拿过卡就钻回了房间，怀着忐忑又隐隐期待的心情点开后，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是夜训那段时期，谭语柠和他提起的琐事。

谭语柠刚到京交时被无良司机故意绕了远路，四十块钱的路程硬是花了八十九块，后来谭语柠和曲筱莹打车出行，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为此气愤了很久，逢人就吐槽。

没曾想，被林峥记在了心里。

林峥提前了半个小时到高铁站，停好车后在出站口等。

形形色色的人群穿梭于宽阔的广场，他百无聊赖地放空大脑，当谭语柠的消息弹出时，林峥才开始留意出口处。

他拨了拨碎发，卡其色立领羽绒服一尘不染，深色直筒裤衬的双腿笔挺修长。

视线快速扫过来往的人流，在某处陡然定住，入耳的喧嚣像是瞬间被消音，林峥的双目细微颤了颤，喉结克制地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