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2 第13章 星期二

“被爱感化的戏码演得不错”，影帝本人看见都要夸奖的地步。

“艾茉看见一定招聘他做形象宣传大使”，不过那小祖宗不在了。

“不守护世界还能做什么？”厨房里传来闷闷的低语。

“我六岁就不犯中二病了，想不出来”，她说，“和人类一起毁灭吧，哦，得拉上明离陪我。”

明离明确表示不想跟她死一起，所以还是商讨守护世界。商讨对象是白痴，她后悔接烂活，但是白痴赢了一次。

“我们不是为了守护世界啊。”

“世界就是世界，守护不守护都是世界，世界才觉得我们傲慢呢，小小人类口出狂言。”白痴的脑海中短暂出现充满哲思的智慧。

“你说过的吧，世界是可能性之一。”他手握游戏柄看向明离，“我们手中有另外的世界。”

沙发上朦胧的游戏机电子音，碎碎细雨下微涩的起泡酒，杯瓶碰撞“叮叮”响。

白泽被吵醒走出卧室，看见自己的客厅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访的不速之客霸占。

“放弃这个可能，把另一个可能建设好。先进的替代比守护破败更彻底更快捷，于完全主宰另一个可能的我们更方便。”

“至于人类，本来就是哪里有生机就朝哪个方向跪拜的物种。只要他们不捣乱，欢迎光临新世界。”你们三个明明知道，人心就是忍不住作乱的东西。

摇晃的吊篮秋千上窝着闭目养神的明离，逐渐平缓的呼吸盖过白泽心中黄粱一梦的空欢喜。她还在。

“哎呦，影帝大人醒了，有人在你们的酒里下料了，你知道是谁吗？”一只狐狸。

“人到中年想好好表现是要用些手段，不过明离是带了先生回来的吧。”一个白痴。

“厨房里还有一个梨，有人要吃吗？”还有另一个白痴。

艾茉摇晃着酒杯大笑，“你想跟我们谁分梨？”

……

“实验超出预期，不能外传，人类必须受到限制。”

……

“有叛徒。”

……

“什么狗屁进化，不过是一群野蜂乱舞。烧死吧”。

“有只蜜蜂抓不住。”

“为什么？”

“维度是可能性的叠加。”

“听不懂！直接告诉我们负责处理什么。”

……

“愚昧地把自己的决定当做世界本身的趋势是人类被允许的最大奢侈。我们已经是最富有的人了。”

“我们不是被称为神吗？”

“是有代价的。”

“我们失去了全世界，仅此而已。”

……

白泽相信他们会死，但不相信他们失踪，历史书上一笔带过更说明问题。明离一向要求执笔人客观记录，他们三个失踪的时间在危机之前，梁海山一直记录到明棠和柴霄被封进副本，那时001也还在。此前发生的事应该有确切记录。

梦弧系统没有，X特区没有，只有可能是迷榖系统。狌狌的记录是补全视角的关键，必须有人通关副本，下一座登陆城才会降临。

白泽朝那杯皮尔森啤酒走去，“李暮里。”

“嗯？”

“白泽！”魏含被黑红色的气息缠住脖颈。

“义父，您怎么露面了？”李暮里原以为他要和在加油站副本一样等到最后。

“义父？”魏含脑袋有点乱。

“来看看你。”

白泽将魏含挪到一旁放下，李暮里示意魏含先到别处，他身上有直播镜头。

“那个是？”

白泽胸前的口袋里装着一只毛线丑兔子，“给你。”

李暮里轻易拿到副本隐藏彩蛋，“有个活着的爹真好。”

“你最好不是在骂我。”白泽将三月兔送给他。

“我说真的。我从小爸妈就病逝了，后来我也得了病，关于他们的记忆完全消失。”李暮里双手接过三月兔，“第一次收到柔软的娃娃。”

李暮里从三月兔身上闻到甜酒味，酗酒的毛线娃娃？

“你家里有别的长辈吗？”

“我奶奶，她最常送我的礼物是鸡蛋糕，但我最喜欢的是奶奶的怀抱，都是柔软带着香味的礼物，鸡蛋和面粉发酵的味道，羊脂油的味道，老人的味道。”

白泽想起铁猴子和布猴子的实验，生物都需要温情和柔软作为行动基站和避风港湾。

“那位老人的处境不算好。”

“义父查过？”

“可能听起来冒犯，和「蝴蝶」相关的人，下场都不算好。”

白泽当然见过「蝴蝶」从诞生到死亡的过程，在「伊甸园」里是亚当2.0，在「花园」里是蝴蝶，在人和拟人之间转换，好似控制不住人形的绚丽精怪。

“事实就是这样，不算冒犯。”李暮里从小都在接受这件事带来的冲击，早就练成了迅速接受现状的能力。

“义父，我记得我们的交易哦，”李暮里用手操控三月兔的四肢表演手偶剧，“哦～，爸爸，你的怀抱也一样柔软吗？”

三月兔垂着脑袋，四肢兴奋地舞动。表演实在拙劣。

“如果像姐姐那样抱抱我的话，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哦。”

“李暮里，”白泽不想再有一个疯子诞生。

“怎么了爸爸，只要一个拥抱哦，我愿意为我现在所能拥有的柔情付出一切哦。”

“别逼我扇你”，白泽手中浮现黑红色。

李暮里移开面前的三月兔露出银亮的瞳孔，白泽不是为了提醒他们之间的交易。为什么将彩蛋轻易送给自己？

白泽那“父爱如扇”的怒气不是假的。不是为了让他尽快通关副本致使下一座登陆城降落，好去收取狌狌的记录吗？

“老爹，那是什么？”李暮里指他手里黑红色的气息，可以抵抗主神的力量。

“「蛇」，代号取自蛊惑亚当和夏娃的禁忌之力，也叫真相，或者全知视角。”

除上帝俯瞰以外的平视全知视角。和执行者一样可以观测梦弧系统后台，但没有执行者更改程序的权限。正是因为没有更改程序的能力才能进入【兔子洞剧场】。

执行者的权限是「编码」，「蛇」可以「解码」，在梦弧系统中，这两项权限等级不分上下。

这个能力有个致命点，无法改变事件本身。只能目睹变化、接受变化，从而调节自身，改变自己去适应变化。要求头脑的保命技能，听起来都是为白泽量身打造。

“老爹，你真是一点都不藏私。”

“没有必要。”

“说说义母呗。”李暮里缠着他要听晚安故事，主神的故事完整版太让人好奇了。

“你叫她母亲更合适。”

李暮里端正姿态，白泽第一次没有拒绝关于三神的话题。

“创造生命和改造生命是两码事，她是母亲……”

咚——咚——咚——乐园时钟敲响，燕子口衔蓝宝石从快乐王子脚边飞走。王子双目失去光明，星期一结束。

跳楼机拦腰截断，上半截正从天上倒下，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压迫过来。旋转木马和高空秋千收拢合并，如同晴天收起的雨伞。霓虹灯、乐园设施、店铺招牌、悬浮餐车都被折叠收纳成愚人金似的方块堆在地上或飘在空中。

李暮里看了眼时间，刚过凌晨。副本时间和现实时间同步，现在是星期二。

“神在星期二整理混沌出现空气和水。”

整片地面空荡荡的，只有手里的金鱼灯笼鳞片在发光，身边除了那些方块再没有别的东西。

忽然后方大亮，“咣当咣当”的蒸汽火车均速前进，像在乐园里路过时一样，驾驶室里的汽笛绳一直拉响。

李暮里和白泽目睹火车停下，火车头后的车厢倒出来恶臭难闻的杂物。

“咳咳咳咳，太多了。”

李暮里被黑红色气息扔到百米开外，白泽和垃圾堆里冒出的怪物纠缠。魏含不见了，往常看见怪，他肯定先打了再说。

好在提前给魏含的血条套盾，只要他不和怪物硬刚……他会的吧。

李暮里伸展蝠翼，犄角和尾钩重生冒出，手中浮现一张红色花苞纹样的方片牌：“老爹，躲开。”

千百条藤蔓挟裹着金属箭镞从牌中延展，穿透地面上黑漆漆的爬行怪物。

怪物们被刺穿后全部倒下化成烂海鱼味道的黑水。蒸汽火车还在前进，车头后的车厢无穷无尽，杀死怪物后的黑水堆积成湖泊，混杂垃圾堆成为沼泽。

白泽跳到火车头，驾驶室里高帽保安化成一滩黑水沁入电路，火花爆闪，蒸汽火车加速行进。

“李暮里，别杀了，去星光工厂。”

天上的星星都被云霾往一处赶，星光工厂依旧璀璨。黎明之前工人仍在摘星星，暴雪般的星星雨整晚都在下。

“没有乐园海报混不进去。”白泽将一顶高帽递给他。

李暮里戴上夸张的高帽，“他们是怎么把帽子戴稳的？”

“老爹？”白泽消失了。

“今天八点下班。”一个高帽保安拿着电棍在门岗外面来回踱步，肥胖身躯套着灰蓝色条纹西装，两条蚊子似的细腿套着黑色圆头皮鞋抬起又放下。

“现在不是夏天吗，天亮得早呢”，另一个高帽保安肥胖的身躯嵌在门岗厅里，看不出来是站着还是坐着。

“现在不按季节！”巡逻保安高举电棒，“按心情！按老天的心情！天亮就下班！”

“噼啪”的电火花代表高帽保安愤怒的心情，他仍然迈着步子来回巡视大门。

“吃点蘑菇吧，还有免费的蘑菇可以吃。”岗亭保安将蘑菇放到窗口，巡逻保安拿起蘑菇大口嚼，“真美味，美味蘑菇真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