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晔知道川越医术精湛,不是一般的大夫,听见他的话,眼中燃起希望的光。“那太好了!”
六姨娘听着半信半疑,但这次并没有出言打断川越,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川越又说道:“做手术需要准备些东西,今天恐怕不行。”川越看了一眼六姨娘,然后闭嘴不言。
杨玉晔知道他这是有话没说全,不方便当着六姨娘的面说,便没有多问。
川越嘱咐了六姨娘几句注意杨文许的饮食,便提出告辞,杨玉晔出来相送。
离开六姨娘的院子有一段距离后,川越才把自己真正的治疗方法讲给杨玉晔听,“这手术需要用钢钉,钉一块钢板进去把骨头接好,这钢板的材料还要费些时日才能做好,所以一时半会还不能立刻动手术。”
“什么是钢板?”
川越解释道:“就是一种材料,有点像铁器吧,用钢钉固定好后,能帮助骨头恢复位置。等两个月他的骨头长得差不多了以后,再切开皮肉,把钢板取出。”
这等骇人听闻的治疗手段,就算是杨玉晔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愣了一愣。
杨文讯虽然听沈佑霖说过,川越医术非凡,而且不是寻常大夫用的那种医治方法,但却没见过川越治病。之后二人相交也是觉得兴趣相投,杨文讯乍一听,也没想到川越是这样一个非凡,骤然听见他要往人身体里放一块东西,过后还要取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川越也知道这些古代人理解不了,所以才没有在六姨娘面前说,免得又被她一顿骂。
杨玉晔和杨文讯相对能理解他的非常手段,所以才讲给这二人听。杨玉晔知道川越可信,他既然说这样有用,那边是有用。
川越想着,这手术在现代自然简单,在古代那就是有些复杂了。除了钢板,还缺少局部麻醉,杨文许还是个五岁的小孩,不知道能不能忍住手术过程的疼痛。如果发生了异物反应,那就更麻烦了,还需要配几副药配合着服用。而且如何减少出血,以免引发生命危险,也是他要解决的问题。
“钢材好弄,这个交给我吧。”杨文讯说道,他记得沈佑霖的兵器库里,有好几件上好的钢刀,到时候溶了照着川越要的形状锻造就是。
“川兄需要什么尽管提就是,”杨玉晔盈盈三拜,给川越行了个大礼,“无论结果如何,玉晔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六姨娘那儿,我会去说项,保证不会耽误医治。”
川越哈哈一笑,“小晔儿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到时候都准备好了,我通知你时间,麻烦把令弟移到上次那个水榭,那里光照充足,很适合动手术。”
杨玉晔点头,无论川越说什么她都会全部应下。
川越便抓紧时间回去准备了,杨文讯跟着告辞,杨玉晔这才回到自己房中,想着川越刚刚急匆匆赶过来,还没吃饭,富贵去厨房取得菜怕是凉了,心生愧疚。杨玉晔打定主意,以后川越有什么请求,她一定两肋插刀,倾尽全力帮他。
半夏过来服侍杨玉晔宽衣,解下腰带后,从杨玉晔怀中掉下一个信封来。
“咦,这是什么?”
杨玉晔突然想了起来,这是那谁的信,便眼疾手快从半夏手里抢了过来。“没,没什么……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来就好。”
半夏奇怪地眨了眨眼,见杨玉晔的脸有些红,便识趣地退下了。
等半夏走后,杨玉晔拿出杨文讯给的信,在想要不要拆开看一下?
杨玉晔一跺脚,真是不想看他写的信,刚要随手扔了。终究还是没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信拿了出来。只见信上写道:
“杨府别后,音容笑颜,历历在目。时行金令,律应清商。吾一切安好,伤愈痛消,勿念勿忧。即问近好。”
信没有落款,但杨玉晔却知道是谁写的,就是沈佑霖,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说什么勿念,谁担心你了。这个人,写信也要调戏我,哼,登徒子。”
杨玉晔脸上发红,不敢多思,仍旧仔细把信收了起来。
这夜,中秋佳节,杨府在正厅摆了三桌宴席。杨老夫人坐在正中,八小姐紧挨着她坐,另外几个媳妇小姐依次陪坐。
外间的大桌坐了杨家的老少爷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再边上的小桌,坐的是各房姨娘,及旁支女眷等。
堂中请了戏班子唱戏,众人听得正尽兴,忍不住拍手叫好。
明日便是定好,给杨文许治腿伤的日子,杨玉晔想着不知道川越说的手术能不能成功。心里担心忐忑,便对中秋夜宴完全提不起兴趣,只干坐着随便应付。
突儿地二少爷蹦了起来,手舞足蹈,不成个章法,老夫人只当他尽兴,一味顽笑。杨骞却觉得丢人现眼,呵斥了几声,杨文谚皆无反应,只是乱舞。
众人这才觉出不对劲,待得杨文谚回头,老夫人第一个吓得叫出了声响。只见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沫中带血,眼神涣散,恐怖如斯。
几个胆子小的丫鬟先叫嚷起来,一时无人敢上前,杨玉晔心下亦是骇然。
只见杨文谚咣当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待得二少爷被抬到里间,也不见消停,口内胡嚷,一味乱扭,越发连人都不认得了。“杏芳,杏芳!你别恨我!!不关我的事啊!!!!”
杏芳是先前那个被二少爷抛弃的丫鬟,惨死前曾胡嚷着要变成厉鬼回来索命。二少爷这样喊,莫非是杏芳回来找他了,当下人人脊背发凉,心内恐惧。
好容易撑到刘大夫来了,只瞧了一眼人,就连连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这刘大夫正是之前确诊方氏中风的那一位,杨玉晔留了心,瞥见他出门时,曾偷偷与三姨娘微颔首,一丝疑惑漫上杨玉晔的心头。
老夫人一听,伤心得嚎啕大哭起来,屋里的一干丫鬟全都乱了阵脚,只得跟着抹泪。“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心肝肉啊,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哭断肝肠也不能够!”
杨玉晔也拿出帕子,装着难过的样子,暗暗嘀咕报应怎么来的这么快,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六姨娘,她似乎是在笑。杨玉晔心中警铃大震,有种不好的预感。脑中快速思索着,那刘大夫和三姨娘是一伙的,三姨娘这人习惯做了恶后找人做替死鬼。再联想上二少爷把五少爷打残的事,杨玉晔忍不住后背发凉,难道是要六姨娘来背这个锅……
杨玉晔刚想到此处,三姨娘已经开了口道:“老夫人先别忙哭,我瞧着哥儿这个情形,不像是病症,倒像是中邪,冲了祟。”
杨玉晔越发确定自己所思所想,苦苦思索三姨娘要如何把这事赖过来。杨玉晔看着三姨娘平和的神情,心中的不安愈盛。
老夫人听见三姨娘的话,这才止了哭声,醍醐灌顶一般,叫管事婆子进来。“怪道我这孙儿平日身强体健的,今儿突然病了,又病得如此古怪,保不齐有人从中搞鬼。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你把这府里长房的屋子,除了老爷、夫人、和我那里,全都搜捡一遍,倘若搜不出什么,大家干净省心,倘若搜出什么来,只管回我。”
那管事婆子见老夫人这副形态,已知事情非同小可,忙领了差事去了。
杨玉晔心中忐忑,再仔细打量六姨娘的反应,果然见她急白了脸色,必定心中有鬼。
六姨娘慌了,走出来说了一番话。“既然二少爷已是不中用,老太太何必再让人去搜,岂不白填罗乱,家和万事才兴。”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杨玉晔更急了,这显然是不打自招了,等下若万一真的搜出什么,岂不是就坐实了。
但杨玉晔再急也没办法,她只能不动声色,静观其变,拿贼拿赃,总要先搜出什么东西,她才知道该如何化解。
不一会儿,管家婆娘回报,从六姨娘房里搜出一个无名牌位,像是鬼魇之术,应是与杨文谚之病大有干系。
杨母骂道:“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畜生,把那个黑了心的娼妇给我拉过来!!”
六姨娘吓得面无血色,跌倒在地,被几个粗使婆子拉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举起拐杖就在她脑袋上狠敲了一下,她那脑袋就仿佛开了瓢,血如泉涌。六姨娘哭道:“老太太明见,怎见得这东西就是我的?跟着去的几位妈妈,明着去搜家,其实人多手杂,保不齐谁的手脚不干净,凭白放了罪证想害我。”
杨玉晔更是怒其不争,这时候还如此辩解,哪会有人信她的。
还好杨骞还算宠爱六姨娘,冷静地说道:“母亲,纵是人赃并获,我们是那知理的人家,也得容人分辨几句。总要听老六解释一下,万一确有冤情,也不好错怪。”
杨玉晔乖巧地跪下,捡起扔在地上的这个牌位。眼下需要与老夫人好好分说,否则六姨娘是一定保不住了,也会连累杨玉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