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仿佛有魔力,就像在暗示杨玉晔可以通往,或许光明的未来。她不可自控地看向那边。外面的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她有些恍惚,有些心动,墙那边的世界,果然美好吗?
沈佑霖把杨玉晔扶上去后,便足尖轻点,轻飘飘地从院墙翻了出去,身姿轻如燕,迎着漫天梅花,说不出的好看。沈佑霖在院墙下站定,便伸出手,想拉杨玉晔下来。
隐隐约约,杨玉晔却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她回头,看见是八小姐的丫鬟,荷菱。
荷菱问道:“九小姐,奴婢要是没看错,您这是要逃跑吧~”
杨玉晔被吓了一跳,脚下重心不稳,从院墙上跌了下去。
跌落的那一刻,杨玉晔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看见了很多东西,摇曳的树枝,飘落的花瓣,以及,一张带着笑意的英俊面孔。
“啊————————”
没有预想中落地的疼痛,杨玉晔落入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以沈佑霖的身手,接住九小姐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哪里落下来的小仙女?”
还是熟悉的调笑,杨玉晔又羞又窘,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紧张地开口。“男女授受不亲…………你……”
“投怀送抱,没有拒绝的道理。”
杨玉晔:……………………
荷菱见杨玉晔掉下去,也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听着墙那边的动静,却听见杨玉晔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荷菱喜上心来,这九小姐原来是和野男人私奔了。本来只是要嫁过去做妾,这回可是要浸猪笼了。
荷菱便不再管杨玉晔去哪儿了,赶忙去把这个好消息禀报自家小姐。
沈佑霖指了指院墙,“好像有丫鬟发现你了,要回去吗?”
“不想回…放完灯,晚些时候再回来。”杨玉晔心想,已经被看见了,她就是有几十张嘴,也说不清。她计上心来,若是天时地利人和,保不齐能让八小姐吃个瘪呢……
沈佑霖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手搭在杨玉晔的腰上,足尖一点,青云直上,带着她飞过条条小巷。
杨玉晔看着杨府的屋檐离她越来越远,胸口才觉不那么压抑,连微风都变得香甜了。
片刻,沈佑霖将杨玉晔轻轻放下。“杨府门口人多眼杂,想不被抓回去,还是离得远些好。”
“多谢沈公子。”
沈佑霖看了杨玉晔一眼,她还穿着在家时的常服,头发也是随意的挽在脑后,闺中小姐如此行走实在不妥,便说道:“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买样东西。”
杨玉晔点点头,没有多问,他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了。杨玉晔盯着沈佑霖刚站过的足印,想起初见时,他那一身的伤和血。
能带着一个姑娘飞檐走壁,显然他武功了得,之前却伤的如此重,可见沈佑霖的敌人,该有多么可怕。
不过片刻,沈佑霖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纱质帏帽。“我虽然对礼法什么的不屑一顾,但是知道你这样的闺秀不好在外面跑头露面。这个帽子,你看是否合心意,先拿这个戴着。”
杨玉晔心想,他倒是细心,可跟他“同床共枕”,“翻窗入户”,“投怀送抱”,哪样事说出去像个正经闺秀做的?从认识他那天起,自己早就跟大家闺秀这个词无缘了。“唔,真不用这么麻烦来着。”
沈佑霖瞧着她绝世的容颜,心想如此姿容走在街上,人们肯定要驻足观看,到时候因为她,引发个水泄不通踩踏无数,可怎么好?
所以只他一个人能看就好。
杨玉晔戴好帏帽,跟着沈佑霖走到街上。这感觉有点古怪,一炷香之前,她还在闺房里数银子,现在已经信步跟着一个男人来到了街上,总感觉那么不切实际。
沈佑霖开口道:“其实我今天去杨府,本来是要找文讯的。”但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沈佑霖进了杨府后直奔杨玉晔的闺房而去。
“啊?那岂不是耽误你们……”
“无妨,没有什么大事。”沈佑霖摸摸鼻子,他撒谎也不脸红,分明是叫手下告诉杨文讯等着,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怜的杨文讯以为他真的是忙政事,却没想到他在这里悠闲地和姑娘逛街。
“没耽误你的正事就好。”
“敢问杨小姐,你现在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就随便逛逛……”
沈佑霖略微一点头,假装没听出杨玉晔言语中流露的窘迫,她这样的深闺小姐,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问她去哪,她定然是没有主意打到。
“逛街嘛,随意就好,本来就是走到哪儿算哪儿的。”
杨玉晔点点头,她从没出来过,也说不出什么见地,自然是沈佑霖说去哪便是去哪。沈佑霖看向身旁的女子,带着大大的帷帽,越显得她身姿单薄,纤腰不过盈盈一握。沈佑霖发现,她穿的太单薄了些。
现在是寒冬,刚刚在杨府,屋子里有炭烧着,杨玉晔穿的自然少,如今却是在外面,别冻着她才好。更何况,沈佑霖想着那件扎眼的玫红色喜服,谋算着她这件定是用不上,还得另外赶制一件大红色的华服才好。
想到此处,沈佑霖便带着杨玉晔先去了成衣店。
这是一个街边小店,衣服种类不算多,布料也不算上等,沈佑霖看着有些嫌弃,但担心杨玉晔着凉,先凑合穿这个便可。
杨玉晔见是来给她做衣服的,还婉言谢绝,沈佑霖便说道:“你穿的实在单薄,看天色一会儿是要下雪的,晚上还要放灯,若冻着害了病,我可会心疼的。”
杨玉晔见他又调戏自己,气不打一处来,“那就买几件最贵最厚的!”
沈佑霖哈哈一笑,“成,反正小爷我有钱。”沈佑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那掌柜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阔绰的客人,当场感激的都要流泪了,便先给杨玉晔量尺寸,然后忙不迭把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拿出来,给杨玉晔挑选。
量尺寸的时候,杨玉晔本来要把帷帽摘下来,沈佑霖却坚决不允许,坚持让她遮着脸。“量身量而已,不需要露脸,不准摘。”
…………………………杨玉晔想着,谁花钱谁说的算,便真的没有摘。
杨玉晔选衣服的时候,沈佑霖便问店主要了杨玉晔的尺寸,以便找一个最好衣服铺面,给杨玉晔做一套真正的喜服。
杨玉晔挑了一件桃红色的棉袄,搭上一件成色尚可的白狐皮,又套了相应的皮短靴,这才觉得身上暖和起来,心里感激沈佑霖的体贴。沈佑霖瞧着她这幅打扮,也觉得很满意,大大的狐皮把她衬托的更加娇小可人,活像一只行走的小狐狸。
店主更满意了,因为来她这小店的客人普遍没什么大钱,她进货后放了三年都没卖出去的白狐皮,今日可算卖掉了。
“这位姑娘换下来的衣服,先寄存在你这里,等晚些时候我们回来再拿。”沈佑霖叮嘱店家,掌柜的收了钱,自然是答应的。
因为杨玉晔说了,她晚一点还是要回杨府的,自然要换上她离开时的衣服再回去。为了等下逛街方便,这些衣服就先放在这里,如此杨玉晔也觉得很是妥当。
二人离开成衣店,再次回到街上。
杨玉晔怀揣着好奇,这儿走走,那看看,是真正的闲逛。无论是卖胭脂的小姑娘,捏糖人的老头儿,还是售包子的大婶,都无一例外带给她一种奇特的感受。
杨玉晔想了许久,找出两个字来概括这种感受:鲜活。
前世她也是深闺女子,后来嫁入皇宫,便彻底失去了自由。转生这一世,也差不多,她只能看着自己那个小院子,从来没想到,外面的世间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真的很好啊~”
杨玉晔的话脱口而出,立刻反应过来,脸上**辣的烫,这句感慨也太傻了吧。
杨玉晔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佑霖,怕他嘲笑自己。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冰糖葫芦,正吃得香甜,姿态闲适,神情满足。
“是啊,当我吃到这冰糖葫芦的时候,也有你这样的想法。世界真的很好,才值得吾辈奋不顾身……”
“???糖葫芦怎么了,很常见呀。”
“唔……上次拜别后,我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里很艰苦,连额外的一口水都难寻,更别说冰糖葫芦了。”沈佑霖沉吟着,讲起之前的事。他在西部带兵打仗,那里民不聊生,百姓都往东边跑了,哪还会有人卖冰糖葫芦。
他其实很喜欢吃甜的东西,打仗已经很苦了,当时便总回忆这酸酸甜甜的滋味。
“事毕后,又急着赶路,直到今日,才偷得浮生半日闲。”沈佑霖讲到这儿,想起西边叛乱刚平,太子和十五皇子的党争便已白热化。两边各有军队,十五皇子的根基在济南府。当初沈佑霖从西边往这边找赵璟汇合时,一路遭遇多处埋伏暗杀,最后恰巧被杨玉晔所救,才没耽误大业。
“你去了什么地方?”
沈佑霖没回答,对着九小姐微微一笑,俊俏白净的面庞上,平添了抹波澜壮阔之色。但他不打算讲,这些政治上的事,讲出来别吓坏了姑娘家,女儿家就该风花雪月的娇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