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夫人 第12章 第十二回

料理好杨文许的事，杨玉晔才从外面回来，累了一天，还没喝过水。她接过紫苑递上来的茶，接过来直接喝干了，却还是有些渴。

喝茶的时候，杨玉晔听紫苑说，五小姐回来了，老夫人说晚间在花厅摆饭。

五小姐回来，自然是因为听说了二少爷中毒。她两人是一母所出，方氏病倒的时候，杨玉晗正在给方瑞守灵，没能回来。

杨玉晔不大想见五小姐，又不得不去，打定主意略坐坐就找理由离开。

杨玉晔坐在末位，仔细打量杨玉晗。五小姐这次回门，脸上一贯的高傲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郁灰败。她穿着素白裙子，头发松松挽起，只戴了一朵白色绢花，作未亡人打扮。

杨母一向不喜欢她，便说道：“你尚在守节，合该老老实实待在方家，最近就不要回来了。”

杨玉晗眼中含了泪，极力忍着不哭出来：“母亲大病不愈，哥哥又遭此横祸，我在婆家坐立难安，这才想回家看看……”

这位昔日的嫡出贵女，如今在自己娘家，再没人撑腰，不得不小心翼翼，低着头做人，真叫人唏嘘。

杨玉昭面露同情，问道：“姐姐，最近在夫家过得如何呀？”这同情却是装的，实际上是奚落和讽刺。

杨玉晗恨恨地剜了杨玉昭一眼。“我夫君新丧，妹妹以为如何呢？”

杨玉晗素来最重视自己是嫡出，如今眨眼间杨玉昭也是上了族谱的嫡出了，又抢了大夫人给自己选的婚事，生母三姨娘在管着大房的事宜，这一切的事都让杨玉晗心里不舒服，她索性便杨玉昭一并恨上了。

杨玉昭听见她这样说话，也不恼，杨玉晗素来娇生惯养，出言不逊实属正常。她依旧带了副假善的安慰表情：“姐姐莫要伤心过度，母亲和二哥只是生病，你放心，他们会好起来的。”

杨玉晗并不领情，“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用你安慰我。”

杨玉昭有些尴尬，微微委屈地看向老夫人，然后继续乖乖吃饭。老夫人见她受如此待遇也能忍气吞声，对八小姐的喜爱更甚。

至于杨玉晔呢，她只是低头吃饭，毕竟杨玉晗曾经亲手把她推入水中。五小姐如今怎样，过得好不好，杨玉晔都漠不关心。她想的很简单，无论五小姐下场多惨，都与自己无关，九小姐不会原谅她对自己做过的事。

杨玉晔低着头随便吃了几口饭，便跟杨母请辞。

刚离开花厅，还没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叫自己。“九妹且慢。”

杨玉晔听着是五小姐的声音，但是她来的太快，躲是来不及了。杨玉晗怨毒地看着九小姐，快步走来拦了她的去路。“我有几句话想跟九妹单独聊聊。”

杨玉晔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感觉她有些不怀好意。杨玉晗先是丧夫，然后母亲与弟弟都一病不起，短时间内遭受多重打击，如今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姐姐有话同我讲，我却并没有话想同姐姐说。妹妹还有事，得先行一步。”

这话说的已经分外不留情面了，杨玉晔转身就走，但杨玉晗神情亢奋，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再次拦住她的去路。

“表哥直到临死前，都在喊着你的名字，你知道吗？”

一想到方瑞，杨玉晔就觉得心痛，脚步不自觉的慢了。

杨玉晗幽怨地喊道：“可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为什么他心心念念只顾着你！”

话音刚落，杨玉晗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刀，直挺挺向杨玉晔刺来。这刀来的实在太快，杨玉晔一个身姿柔弱的娇小姐根本躲不过去，杨玉晔急中生智，急忙说道：“谢谢五姐，亲手送我去见表哥。我们能在地下团聚，多亏姐姐。”

杨玉晔并不躲闪，昂着头，闭紧双眼，她是在赌，用自己的命赌。

杨玉晗狠狠地瞪着九小姐，举着刀的手颓然地垂在身侧。“我不会让你如意！他就算死，也只能是我的夫君。”

杨玉晗蹲下大哭起来，杨玉晔总算松了一口气，逃过一劫。在那种危急时刻，无论是求饶，还是提父亲，不管说什么，红了眼的杨玉晗都不会停下。什么姐妹情，他们早已势同水火。杨玉晔只能急中生智，表现出心甘情愿和方瑞一起死的模样，才能让杨玉晗这个爱方瑞到极致的人停下手。

实际上，杨玉晔当然是怕死的紧，死过一次的滋味太糟糕了。

杨玉晗好恨，她抛弃了一切，牺牲了一切，做个扑火的飞蛾，最后却什么都没了。方瑞眼里从来没有过她，新婚之夜，她一个人掀开盖头，一个人喝合卺酒，一个人吃了饺子……回应她的只是一个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方瑞。

方瑞，她的夫君，眼神清明的时候，看见穿喜服的她，满眼都是失望，只问了她一句：为什么是你……

然后方瑞便失去了意识，自始至终，他喊得都是杨玉晔的名字……

杨玉晗几乎要哭断了魂：“当初，你要是直接死在湖里该有多好，日后这些麻烦，都不会有……”

杨玉晔：……………

“八妹说的对，你和你姨娘，都是祸害，抢了母亲的宠爱，害父亲丢官，都是六姨娘和你干的好事！”杨玉晗想起最早对杨玉晔的厌恶是从哪里来的，便是八小姐的这几句话。“她当时怂恿我推你入水，我就不该听她的，我应该先把你掐死，再丢到水里。这样表哥也不会对你用情，如今也就不会死了。”

杨玉晗哭得越发伤情，杨玉晔很吃惊，原来当年，打从一开始，就是杨玉昭要害自己！

怎么会这样？？？转世到这里后，唯一对你态度友好的姐姐，竟然一直想害自己！！！

杨玉晔心头烦乱，并不管杨玉晗怎么想。这家里如今已是三姨娘在当家作主，五小姐要杀自己这事，杨玉晔自知求助无门，便干脆谁都不说。

因为就算说了，也没有人再会相信。

稍加思索，杨玉晔便明白了其中关键，八小姐是当初害人的元凶，从未真心盼过杨玉晔好。如今无论五小姐如何害人，三姨娘和八小姐都会当做没发生，只等着看戏就行，等着她们两败俱伤才痛快。

这事杨玉晔只能当做没发生，本以为扳倒大夫人后能活得更舒坦，结果跟从前并无差别，亏了杨玉晔还找八小姐谈联手，委实可笑。

如此，一切都明了，八小姐对九小姐虚情假意，三姨娘更是想通过二少爷中毒的事除掉六姨娘，她们母女包藏祸心，从未真心跟杨玉晔交好，只是借她扳倒大夫人，再过河拆桥。

“只要不是你，只要没有你，他会好好跟我做夫妻，我们会生好多好多孩子，明年他就考上举人了……”

杨玉晔看着杨玉晗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愤怒道：“他最不该的，便是被你喜欢上。若不是娶了你，他也不会这样痛苦。你自私地爱着他，可有想过你怎样做他才会开心快活？你没想过，你想的全都是你自己。”

杨玉晗愣了，这些事，她当然没想过，她是嫡出，方瑞能娶她是福分，方瑞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五姐姐一直以嫡出为傲，没想过也会有今日这一天吧？如今你的一切，都被抢走了。”杨玉晔看着落魄的五小姐，冷漠地丢下几句话，“或许你还不知道，大夫人是被三姨娘抖落出了丑事，然后便一病不起。二少爷是中毒，害他中毒的人却抓不到。至于谁是这凶手，你只看这府里谁得益最多便知道了。当初八小姐挑拨你来推我入水，可知我若不是因为溺水几乎毙命，又如何会恨上你，为报复你，故意去勾引方瑞？这一切因果循环，落得如今这个苦果，我也没讨得半丝好，你我势同水火，可那始作俑者呢？她算盘打得好，渔翁得利，摇身一变，把你的风光都抢走了。”

杨玉晔只留下这些话，便丢下她离开了，她只是想让杨玉晗别做个糊涂鬼，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要算账也不是算到她头上。

杨玉晗只觉天昏地暗，晚间的时候，她摸着黑走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平日精致华丽的房间，如今满目疮痍，大夫人卧床不起，身边伺候的人少了很多，这个时间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五小姐走进去，看见大夫人面目呆滞地躺在床上，面容再不复从前的伶俐。大夫人的身上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身上穿的衣服也发黄了，身下躺的床单更是骚臭难闻，可见大小解都在床上解决了……

五小姐趴在她的床边，呜呜哭泣。“因为母亲病了，舅母待我跟从前不一样了，还会当着下人的面羞辱我，骂我是扫把星，说我克死了表哥。”

杨玉晗哭的眼睛都肿了，最近她流的泪，比从前加起来都多，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哭的时候：“还说我没用，连个一儿半女都留不下。他碰都没碰过我，我怎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