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阿哥
风吹草低吾独行,
长夜戚戚无所依,
拔剑四顾心茫然。
阿哥身死阿儿泣,
谁人怜惜孝子心?
阿姊谓我无廉耻,
岂能弑母报父仇?
阿母杀夫不可忍,
不报父仇枉为人!
世人皆由母腹出,
何人敢言父为父?
对曰:孝自本心岂可违?
答曰:愚者之孝不为孝!
阿姊怜我同根生,
不如就此向西行,
死生不相见!
——《乌冯乎弱集》
《悲阿哥》,乌冯曲也,北语曰阿干落乎弱,胡音为:
涅欧阿拉瓦日阿泼,乌兹多亚阿亚武欧歌由佳儿,亚涅亚茹嗦发乌普阿普巴尔。
阿干吴若顾儒阿玛素乌兹多亚由佳儿,欧欧萨涅欧拉尼阿拉。
霍落阿玛苏惹乌普乌拉阿日拉乌怒托瓦若。
阿干阿索罢。玛玛素仪。玛玛雌菲亚苏。阿索巴拉乌!阿玛苏乌拉阿日拉乌!
阿玛苏乌欧乌玛玛落霍措柔。阿日一阿干巴尔拉拉乌。
雅薇莎乌拉阿日!怒托瓦若。
雅薇莎乌拉阿日拉乌!牡乌拉阿日!
瓦赫落马苏乌拉阿日。欧萨涅欧拉尼阿拉。傩亚武阿泼。傩吴若顾儒瓦沙尔拉乌!
——《北朝乐府诗·序》
《晋书》有文类蛇形,民间多做符篆,其形如下:
c
盖夷书也,今不解。
——《古今风俗考》
盖聂抱着琵琶在太极宫内等了许久,也不见后君驾临,想着自己这次多半是要空手而归了。就在祂心灰意冷之际,杨阿婆便来通知祂,说后君正在更换常服,要祂生候着,别错过了难得的机遇。
不知又过了许久,窗外的圆月早已高悬,后君还没有传召的意思。盖聂心中烦躁,可是后君不传召,祂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干等,终于,在祂又苦等了一个时辰,茶水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壶之後,终于有小太监来报,说后君召祂进去。盖聂闻後,赶忙理了理衣衫,向后君休息的暖阁走去。
天凤后这边刚忙完上元节的庆典,又想着年前颍川郡韩氏借着腊八的名号,宴请乡里,河内郡卫氏又忙着攀比,在山上为不知是从西域哪国来的“高僧”建庙,代郡白氏白明珠以祈福的名义,用自己的容貌在山崖上雕刻佛像之事,以及张开地上书“改元”之事,便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想着今天谁也不见,到头便睡才是正经,可是又实在是耐不住杨阿素的唠叨,念着毕竟是自己的小隶,见一面也不能怎么着,便宣盖聂进来。
谁知盖聂一进来,天凤后的眼睛便挪不开了。只见盖聂捧着琵琶,头戴黑色乌冯帽,垂裙至肩,长至脚踝的编发,额间饰以殷红色的花钿,身着有飞马图案的绛色窄袖对襟垂地长襦,衣缘还装饰着黑色的动物毛发,再配上白色的贯头衫,左右手各代一只金镯,行走时还能看见祂脚上穿着的胡风长靴,正是乌冯阿默部时兴的打扮,恍惚间竟然有置身阿默部王帐的错觉。
盖聂见天凤后躺在软塌之上,赶忙跪下行李,天凤后也回了回神,轻咳一声,道,“朕听杨阿素说你能说胡语做胡曲。”
“回禀后君,确实如此。”盖聂轻声说到。
“今天是上元佳节,不知道你为朕准备了什么曲目?”
盖聂想了想,沉了沉嗓子,说,“是乌冯民谣《思阿哥》。”此言一出,盖聂便感到本来暖意融融的地方,瞬间冷了几分,要知道这首曲子因为被以张开地为首的儒生批为丧绝人伦的不孝之曲在晋国早已被禁,要不杨阿婆一意支持,祂是断然不敢唱的。天凤后听到这三个字,先是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是悲痛的样子,过了不知多久,才开口问到,“你可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曲子?”
“回禀后君,具隶所知,这是一首颂扬孝子乌霍的歌。”
“弑母之人你也敢说祂是孝子?”
“弑母固然不孝,只是母弑父,身为人子,自是两难,若是论及礼法孝义,自是大逆不道,可是念及自然本心,隶却觉得乌霍并非背德之徒,只是因为至亲杀害至亲,陷入两难而不知如何自处,只好弑母报父仇,又向西流放自己,将躯体归还母亲,以成全自己的本心。”盖聂低着头答到。’
“那你可知道歌中 ‘世人皆由母腹出,何人敢言父为父?对曰:孝自本心岂可违?答曰:愚者之孝不为孝几句’乌冯原文为何?”
“自是知道,”盖聂用乌冯语背了出来,“,,, c(音:阿玛苏乌欧乌玛玛落霍措柔,阿日一阿干巴尔拉拉乌,雅薇莎乌拉阿日怒托瓦若,雅薇莎乌拉阿日拉乌牡乌拉阿日)。”
天凤后听後,用一种戏谑的语气问到,“那你还说乌霍弑母是孝子之行?”
“隶以为关于乌霍弑母是否是汉文大儒的讨论,皆是因为汉文大儒不解乌冯语所以造成的误解,”见天凤后用眼神示意祂继续说下去,便讲到,“方才隶所言的几句中,乌冯原文并无‘孝’字,而汉文译本‘孝自本心’一句应当是源自乌冯语‘(音雅薇莎)’,及乌冯语中的自然一词。乌冯人逐水草而居,以草木荣枯来判断四时变化,并无儒家所言孝道的概念,而这几句对答,也都是乌霍和祂的阿姊,马苏在讨论母恩与父恩,谁为自然。乌霍认为身为人子报父仇是发自本心的自然之举,而马苏却说人都从母腹中出身,而乌霍却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父亲同自己流着相同的血,为了血缘不明的父亲杀死生养自己的母亲是不智之举,并非自然本心。可隶却认为这样的争论不外乎是因为以阿尼亚赫部为首的部分乌冯人只知其父不知其母,所以认为报父仇是不智之举。可是在中原,三岁小孩都知阴阳交合方可生万物,如果只尊奉母阴,以侍母为至孝,而忽视父阳,认为子报父仇是不可饶恕的不孝之举,才是真正的违背自然本心,也与礼法不和。”
听盖聂这番长篇大论,天凤后也不恼怒,反倒是温柔一笑,说,光会说话可没用,曲子好才是正道,还嬉笑着要身旁服侍的小太监搬张凳子,可别累着了盖少使。
第二天,盖聂昨夜宿在太极殿的事情便传遍了洛阳宫,不过真正让大家感兴趣的自然不是留寝这件小事,而是尚寝局的记档里,可是什么都没有。本来留寝就很是违背礼制,毕竟夫郎进御之後可都是要返回自己宫里休息,况且这留寝之後清清白白什么事都不干,可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最令人费解是,自此之後,后君非但没有冷落盖氏,还给了祂不少的赏赐,并且还时常召见。一时之间,宫中都在疯传,说盖聂是对后君施了什么巫术,才让后君失常至此。又说,其实盖氏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因为后君喜爱胡风,短短几日之内,洛阳宫中的宫男,一个个都解了发髻,梳成齐腰的辫子,还在额头上贴花钿,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阿默川,哪里想得到是地女宫苑。
而整个宫中,对这件事最感兴趣的当属白亦非手下的饮冰了。这几日,祂可没少打听,还一边替白亦非涂上祂保养所用的一种红色的泥浆,一边打趣道,“这也当真是件奇事,不过我听咱们宫里的含冰讲,祂菜户那天就在太极殿当差,说是那盖氏的琵琶弹得真不怎么样,音都错了多,还说这乌冯语难听的很,呜呜丫丫的,跟哭似的。”
白亦非听後一笑,问,“那后君呢?”
“后君?据说也不知怎的,兴许是唱的太情真意切了罢,后君可是听得泪流不止,可把盖氏吓得不轻。”
“那就对了,有时候这曲子不,就看能不能唱进听者的心里。不过早知道这乌冯语能有这效用,我也该跟明珠那几个小隶学几句,也不至于被人白白捡了便宜。”
饮冰听白亦非这么说,不禁皱了皱眉头,道,“隶人有一事不解,夫人明知后君的喜好,为何还选那个半大的娃娃,先不说某些人,哪怕是之前的墨鸦都比祂更合陛下的意。”
“女人的爱哪有固定的,都不过是随着自己的需求而改变罢了。这明艳的鲜花宫中年年有,可半熟的果实可不常见。再说了,花骨朵儿迟早会有绽放的一天,而鲜花过了花期可就一文不值了,”白亦非看着镜中的自己,说到,“况且,扶持一个合君上心意又不受自己控制的恐怕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说完,还询问到,“明珠那边有什么消息?”
“禀夫郎,将军在心上说韩红莲在正月初八产下一子。”
“韩安为了不让他的爵位落入旁系的手中,硬是生了九个儿子才得一个女儿,虽说不足月,可喜得金孙,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不过这韩大虽说是明珠的正夫,也算是因亲,可终究是和我们没关系的,明珠又为何特意提到此事?”
饮冰沉了沉眸色,道,“本是没关系的,只是韩小将军产子那天可是出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据说韩小将军产子之时,新郑的天都被染的血红,而地上的群蛇不知为何突然出动,聚集到小将军的产房门口,婴儿落地之後更是集体叩首,像是朝拜一般,”饮冰见白亦非来了兴趣,继续道,“更要命的是,有传言说韩小将军产子那天其实是初七人日,有暗合女娲转世之兆,为了避嫌,韩家的人才硬说是初八。”
“那生的到底是女还是男?”
“将军在信上说韩家的人说是男孩,还说这是不吉之兆,等满月了就送到乡下,别冲撞了母父。”
白亦非笑着说,“韩安倒是小心,只是这样奇异的事情君上要是知道了,可就有意思了。”
承乾宫里,白亦非和饮冰有说有笑,碧霞宫里卫庄却在忙着盘问盖聂,问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哥你不会是侍了寝没记档吃了个暗亏吧?”卫庄说到。
“自然不是,”盖聂羞红了脸回应到,“那晚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卫庄瞪大了眼睛,继续追问,那,那天后君又为何留寝?盖聂随口说,后君也许只是想找人聊天罢了。盖聂见卫庄一脸不信的样子,也不做多言,只是想了想说,后君也是个寂寞的人。只不过盖聂这话也不能全信,毕竟祂可不会告诉任何人当晚其实是后君看祂太紧张了,便出言安慰,还抱着祂睡了一晚上。只是天凤后寂寞这件事也确实无假,不然谁又愿意抱着一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睡一晚上并且什么都不做呢?
盖聂这件事,对于後宫里其他人而言,兴许只是增添了谈资,对于张良来说,可是实打实的增加了工作量。毕竟宫人尽染胡风可不是什么好事,必定是要整肃一番的。可是这整肃风气说的简单,这歪风却偏偏越整越盛。“奇装异服,像个什么样子。”张良忍不住抱怨到。韩非听张良这么说,便出言安慰到,“宫人不过是找点乐子罢了,哪怕是东施效颦,看了让人心烦,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总比这世上某些不知羞的男子,还未昏配便给自己找了女主要强。”
*乌冯人称生父为阿哥
*乎弱是乌冯语歌曲的意思
*阿默部和阿尼亚赫部是乌冯最强大的两个部落,之後会有出场
灵感来源:B站《宫心计》系列,用了白凤、墨鸦舞伎以及小高冷宮的设定,原视频是非良、卫聂,其余均为原创,强烈建议去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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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孝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