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弄玉,白鳳在心中默念到。祂雖說對這些王公貴胄的權力遊戲毫無興趣,卻也知道胡氏一門在朝中的威望。
話說這晉國,雖說地處中原,土地廣袤,城池眾多,可是比起秦國和楚國來,王室的權威卻弱了不少。原因嘛,不過是因為晉國王室實力薄弱,政令幾乎出不去以洛陽為核心的京都府,地方上的軍務,全由大大小小的藩臣把持,對於洛陽來的命令,基本上就是有所從、有所不從的狀態。而在這天下的中心,洛陽城裡,京都府中,皇室的政令若想傳達,也需要文官中的首領點點頭——而這晉國文官的首領,便是聞名天下的張氏和胡氏了。最開始的時候,晉國的開國后君,想著選賢舉能,廣募天下英才,遂設立中正之職,以品鑒天下英才。只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大家就發現,所謂的人才品級,不過靠的就是中正的一張嘴,而這個中正這個職位,又常年被世家大族把持,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說的就是晉國的官場。這一現象的稍加改變,還是在本朝天鳳後登基的頭幾年。
前文說到,這天鳳后是個輕狂好色之徒,可年輕的時候卻也算頗有作為。十餘年前,晉國因為藩臣鄭氏的叛亂而陷入危機,加之秦國趁機而入,幾乎亡國,當時排行老三的天鳳後力挽狂瀾,在鎮守北方的代郡白氏的幫襯,加上鎮守南方的潁川韓氏和河內衛氏一族的支持,以及楚國的外援的加持之下,平息了鄭氏一族的叛亂,才憑藉著軍功登上了本不屬於他的後位。
興許是因為親身經歷過藩臣作亂,天鳳后雖說仰仗藩臣的支持才登上這個萬人之上的位子,卻對藩臣本身是極度不信任的。登基之後,天鳳后立馬設立了大將軍之職,統領全國兵馬,還重用了平民出身,但軍功顯赫的姬無夜,讓他成為晉國第一位大將軍,同時,在內政方面,通過扶持之前相對弱勢的胡氏來制衡有五朝國師之稱的張氏。只是這些手段看著有用,時間一久,天鳳後便發現這些靠著“鄭氏之亂”起家的新貴,似乎和原來的那些老人沒什麼區別,並且還可能野心更大。
也許是因為對朝政的失望,近年來,天鳳后變得愈發倦怠,除了對唱戲聽曲和對各地送來的秀男挑挑刺這種事還保有一絲興趣之外,整體就知道泡在那些神神秘秘的“寺廟”裡修仙練道,說是要追求什麼長生之道,還要“采陽補陰”。天知道這天鳳后可是正值壯年,可這做派卻和年過花甲的老人無甚區別。
而面前這位和善至極的姐姐,便是“鄭氏之亂”之後的新貴,河東胡氏一族的長房長孫。只是這樣顯赫的家世,又怎麼會當這樣一個小官?
就在白鳳思索之際,墨鴉想了想,便說道,“原來是胡大人,真是失禮了,”說完還看了弄玉一眼,道,“等下還得勞煩胡大人照應。”
“這位夫郎好生客氣。臣方才說過了,過了這扇門,您便是君,胡某便是臣,再說送各位夫郎入玄武門,本就是臣的本職,又有什麼可‘勞煩’的呢?”弄玉笑著答到,言畢,看了一眼白鳳,道,“後宮之事,雖說在世人的眼中不過是男人間的瑣事,可其中的利害關係,卻也是錯綜複雜,有的甚至可以實實在在的影響前朝的局勢。二位郎子入宮之後,一言一行便從此再也不是自己的了,而是與將軍府息息相關,”或許是覺得自己今天話說的太多,弄玉只是歎了一口,回頭看了一眼,說到,“其祂夫郎想必快要到了,臣下只能先行告退,還望二位夫郎海涵。”
“胡大人這是哪裡的話,明明是我們耽擱了您的時間,”墨鴉笑著回復,順帶用手肘頂了頂白鳳,用飽含歉意的口問說到,“小孩子不懂事,還望胡大人不要計較。”
“你說誰是小孩子?”白鳳不滿的嚷嚷到,而弄玉那廂卻只是搖了搖頭,行了禮,退了下去。
就在弄玉轉身之際,一輛有著繁複裝飾的馬車,停在了玄武門外,只見一個差使的隸男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接著從馬車中取下一張矮凳放在馬車旁,緊接著一位紫衣華服的男公子便緩緩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弄玉也不知怎得,遠遠看見那人的身影,便高興的不行,和方才那方正自持的模樣,判若兩人。白鳳見那人風神俊朗,很是自信的樣子,卻不知突然從來冒出的閒氣,湊在墨鴉的耳邊說到“你看那個僕男,光看衣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男公子呢。”墨鴉聽後卻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在白鳳忙著和墨鴉咬耳朵的時候,紫衣公子卻扶了扶袖子,走到弄玉的跟前,說到,“弄玉?真想不到,竟然是你來送我?不過現在當官了,要喊胡大人了!”
“公子休要胡言,”弄玉聽那人這麼一說,便羞紅了臉,到,“左右不過是個六品的小官,哪裡算得上是什麼大人啊,不過是家母希望弄玉出來多多歷練罷了。”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如果掌握國家儀禮的禮部主事都是小官,那我可不知道,什麼官算大官了?莫非是弄玉看不上我晉國的官職,那之後我可得好好的‘參你一本’。”
“九公子休要胡言,”弄玉低著頭說,說完還看了一眼,問到,“怎麼不見紅蓮?他不是最愛湊熱鬧的,又一向與你交好,怎麼沒來洛陽送你?”
“紅蓮在新鄭待著呢,”紫衣公子趕忙解釋到,話聽到這,白鳳才明白,原來此人正是潁川韓氏的九公子,韓非,而新鄭,這個離洛陽不遠的城池,正是韓氏一族的‘都城’,只見韓非想了想說,“母親說了,紅蓮玩心太重,要留他在新鄭先把婚事辦了,才許出來。”
“婚事?這怎麼這麼快?”
“不快了,他與你同齡,都快十七了,再說了,紅蓮那性子,不成家,怕是不會安分的,畢竟女孩子,先成家,再立業,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不知道韓將軍選的是哪家的男公子?”
“是我在小聖賢莊的師弟,李斯。”韓非緩緩吐出了這個名字,似乎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李斯?似乎不是什麼有名望的人家。”弄玉想了想,說到。
“你自然是不認識的,祂本是楚國人,又是寒門小戶的,若非當年在齊國求學,我也認不得祂的。”
“只是怕是委屈了紅蓮。”
“這你放一百個心,就紅蓮那脾氣,那做派,都是被我母親寵壞了的,一般高門大戶的男公子,恐怕還入不了他的眼。”
“也許吧,”弄玉想了想,似乎是接受韓非的說辭,接著說到,“公子這次入宮,想來也是可以和四公子互相有個照應,韓將軍看了也是考慮好了的。”
韓非聽弄玉這麼一說,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母親雖說多子,卻一連生了九個兒子,就在他憂心無人襲爵之際,才生了紅蓮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和紅蓮比起來,他生平最煩的就是我們這幾個賠錢貨,而我這個四哥,大我十歲有餘,天鳳元年入宮之後,便從未回過家裡,到時候見了祂別說是照應,怕是找話題這一項就夠我為難的了。”
“九公子別這麼說,四公子雖說膝下無子,卻也是夫人之位,很受君上敬重。九公子此番入宮,也算是讓四公子在深宮之中,多一個可以說說話的知心人了。”
白鳳一聽,心裡大驚。原來根據晉國禮制,後宮中的夫郎分為八品,分別是:后帝(一品)、昭儀(從一品)、夫人(二品)、美人(三品)、良人(四品)、八子(五品)、七子(六品)、長使(七品)、和少使(八品)。由於天鳳后后帝早逝,又沒有冊封昭儀,夫人便是這後宮中最高等級的夫郎了。就是不知,這個韓非,到底是個什麼位份。
“但願如此,”韓非搖了搖頭,說到,說完,似乎是想了什麼事,輕聲問,“弄玉,這次被選入後宮者,除了上午入宮的張家張子房和將軍府的二位外,還有誰沒到?”
“還剩衛將軍的繼子衛莊和甯遠將軍蓋瑜之子蓋聶。”
“衛莊?”韓非頗為玩味的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弄玉覺得疑惑,問到,“怎麼?莫非九公子認識這位衛公子?”
“哦,金水寺有過一面之緣罷了。”韓非趕忙說到。
弄玉想了想,這金水寺是晉國最有名的寺廟,而晉國的男公子們沒事也最喜歡去金水寺燒香禮佛,若是碰到了什麼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這衛公子,名義上雖是衛氏子孫,卻是實打實的鄭氏之後,當年鄭氏之亂時,衛莊的父親見勢不好,趕忙帶著年僅九歲的衛莊,改榢(通“嫁”)到衛家,從此改名易姓,才換得祂們父子二人一命。後來,衛莊雖說一直在衛家長大,也有同父異母留著衛氏一族的血的妹妹,卻一直不得衛將軍的喜愛,平日裡也多是深居簡出,不與其祂的貴族子弟往來。這次衛將軍把祂送來,說實話,嚇了弄玉一跳。不過衛將軍這種人物的心思,也確實不是弄玉好揣測的。
就在弄玉思考之時,方才被提及的二人,卻不知在什麼時候,抵達了玄武門外。只見那玄衣男子一臉冷傲,和韓非匆忙對視一眼之後,便轉頭和身後白衣男子談笑。白鳳看了二人一眼,大概猜到那名玄衣男子應當就是衛莊,而那白衣男子,便是蓋聶了,只是墨鴉祂們反復強調,這次來的可都是些大人物,可這甯遠將軍,名字雖然聽著威武,卻不過是個從五品官,在這洛陽城裡,實在是做不得數。但衛莊對蓋聶那種熱絡的態度,似乎也沒有假。這令白鳳更加的疑惑了。
弄玉緩過神來,走上前去對衛莊和蓋聶說了幾句,便請各位照著禮數入宮。只不過嘛,雖然說的好聽,所謂的禮數,不過是下來車馬,讓僕男帶著東西走進去罷了。不過也是,這后君的夫郎,說的好聽,也不過是給人做小隸罷了,又有什麼周全的禮節,就算有,那也要留到冊封之類的儀式上,來給所有臣子樹立權威用的,入宮這種小事,還是能省就省。見白鳳想的入神,墨鴉卻用手肘撐了白鳳一下,說,“喂,你注意到了沒有?”
“注意到什麼?”
“那兩個人的手,”見白鳳滿眼疑惑,墨鴉還比劃了一下,“骨節分明、手指彎曲,是劍客的手。”
“那又怎樣?將軍的兒子,練過點武,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那韓非的手怎麼是又細又長的?”
“我怎麼知道?興許是遺傳?”
墨鴉聞後搖了搖頭,說,“沒有了我,你又該怎麼辦啊?”
*小隸:女子側夫之意
灵感来源:B站《宫心计》系列,用了白凤、墨鸦舞伎设定,原视频是非良、卫聂,其余均为原创,强烈建议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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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鄭氏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