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多黄雀,交交止于棘。
见鹞自投罗,扑扑不得飞。
罗家得雀喜,雀在网中悲。
凄凄且楚楚,哀哀自悲鸣。
笃笃啄罗网,嘤嘤做乱啼。
可怜无少年,拔剑放雀归。
——《野田黄雀行·读曹子建文集有感》
盖天凤年间宫人读曹子建《野田黄雀行》自伤身世所作,今载于《晋书·帝己(通妃)列传》,著者不详,为晋时红叶题诗。
——《古今风俗考》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
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
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
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
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曹植,《野田黄雀行》
自从初九之後,韩非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查起案来,不过也只是看着忙碌,事实上也就是反复的问话,并没有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若是派人细问起来,祂定会答到,说自己是在搜集证据,毕竟投毒案不同于其他案件,作案手法和行为动机才是关键,其他的反倒是次要了。千乘听了也只是点点头,不过到底是案情太过复杂,还是“办案人员”的不用心,祂可是心里门清,于是在离开留仙阁前还是搁下了一句话,道,“洛阳宫上下,这么多条人命,九公子又一向主张明法,自是知晓其中利害,还望公子不负四爷所托。”
韩非听后连连称是,说自己定当全力以赴,说完还特意让明法送千乘一程,也别怠慢了人家。可待千乘走後,韩非却依然是我行我素,该下棋下棋,该盘查盘查,就是不为韩宇所动。日子久了,宫里难□□言四起。韩非这箱平静的很,张良反倒坐不住了,有一次,在于韩非对弈之时,张良忍不住问到,“韩兄遇事素来是积极应对的,怎么这回如此怠慢?”
韩非愣了一下,笑着说,“怎么?这回连子房都嫌我懒散了?”
“韩兄此番如此应对,先不说会令投毒的人逍遥法外,祸乱後宫,时间久了恐怕还会让宫中之人怀疑你们兄弟早已暗生嫌隙。”
“这流言传的可真够快的,”韩非苦笑一声,道,“只可惜我那四哥只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就是让我帮祂做实了白亦非行巫蛊之术的证据,”言毕,看了一眼棋盘,说,“只不过这条明路走与不走还是看我。”
“白亦非为人狡猾骄横,宫里的老人基本上都在祂手上吃过亏,”张良想了想,说,“投毒之事未必不是祂做的。”
“白氏多年来独得盛宠,宫里宫外都有不少爪牙。只可惜流光易老,无论祂再怎么精心保养又得圣上的怜惜,这后宫之中只要过了三十岁还没有子嗣,终究是会被取代的。之前和墨鸦合谋演的那一出戏也不过是为了让后君疏远我们,好扶持祂自己的心腹上位,后来在天静宫发生投毒案,还被我四哥反将一军,实在不是祂的本意。之后,神木一事也不过是向我四哥示威。更何况祂有掌管之权也有统辖後宫之责,盖氏身死对祂断无好处。”
“只是盖聂出身寒门不喜交际,平日里待人和善,对下宽仁,有谁会挖空心思的来害祂呢?”张良喝了口茶,想了想说,“莫非和之前宫中的流言有关?”
“能够策划两起投毒案还不露马脚,尤其是锌白粉一事,足见此人心思之缜密,断然不会是轻信谣言之人,”韩非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人应当离圣上极近,早已确认了后君的心思。再说我之前找内侍省的人问过话,说确有补发物资之事,只是东西什么时候被人做了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韩兄心中早有定论,何不就此追查下去?以明宫中法令?”
“法的贯彻,需要一个强权的王,而在後宫中,王就是帝君,无论是白亦非还是我四哥,都是代掌六宫之事,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韩非看了张良一眼说,“只不过论起这个‘王’的人选,祂二人可都不是后君心中的男君。再说了,这册立帝君之事,说到底还是得依着陛下的心思,後宫中像我这样的闲人与其妄自揣测,还不如寄情山水,免遭杀身之祸。”
“画中的山水哪里比得上俗世的烦忧,”张良看了一眼韩非房中的山水图,道,“再说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因帝位虚悬而起,兹事体大,後宫中人又有谁可以置身事外?”
“子房可曾听过最近宫中流传的一首民谣?”
“韩兄是指那首《野田黄雀行》?”
“野田多黄雀,交交止于棘。见鹞自投罗,扑扑不得飞。罗家得雀喜,雀在网中悲。凄凄且楚楚,哀哀自悲鸣。笃笃啄罗网,嘤嘤做乱啼。可怜无少年,拔剑放雀归,”韩非清唱到,曲罢想了想,说,“既然入了宫就当明白,后宫里的人,其实就是网中的黄雀,里面斗的再厉害,在外头那些公卿看来,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圣上决意立谁为帝,也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子房侠义,想做那拔剑削罗网的少年,可韩非却觉得,我们不过都是网中的黄雀罢了。”
“难道韩兄就打算这样放过那人?”
“一个能够筹谋帝位、心思细密并且还熟悉宫中各项事务,再算上天静宫一事,应当还知晓如何借刀杀人的人,”韩非起身看着窗外说到,“这样看来,不是我们放过祂,而是祂放过我们,”说完,祂又想了想,道,“比起这些,其实我到对扶桑树下的秘密更好奇。”
“秘密?韩兄是指宫中谣传洛阳宫其实是先人依照六爻所建镇压地底下的神灵的法阵,而扶桑神木正处于法阵的中心,无极的位置,所以百年来花开不落。只是这等鬼神之说,韩兄又怎会相信?”
“所谓的鬼神之说不过是源自人们心中的妄念罢了,”韩非甩了甩衣袖,道,“只是三人成虎,一个谣言只要相信人足够多,就成了真实。比起我四哥为了编排白亦非说的那些巫蛊之事,我更好奇洛阳宫中有神明的谣言到了宫外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说完,韩非转头看了张良一眼,言,“再说了子房你精通阴阳五行之术,定是早就看出来了这洛阳宫格局有异,难道你就不好奇,这树底下到底埋着些什么吗?”
听完韩非此言,张良望着祂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留仙阁中韩非与张良正在攀谈,承乾宫中白亦非却在调制香料,似乎对韩宇最近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见主人如此宽心,底下的隶人到先焦躁起来,这一点尤以白亦非的贴身宫男,饮冰,为甚。
“韩宇如此嚣张,夫郎为何反倒不为所动?”饮冰看着白亦非,颇为焦虑的问。
“後宫里的权势说到底不过是源自陛下的喜爱,我之前如此狼狈,皆是因为陛下喜新厌旧,”祂看了一眼手中的香料,道,“既然之前已经警告过韩宇一次,我又何必与祂纠缠,还不如想想办法重得圣心才是第一要务。”
“隶人只怕韩宇合谋韩非构陷夫郎。”
“我看那韩九是个聪明人,明摆着构陷的事,祂又何必去做?”白亦非冷笑一声道,“再说了陛下扶持韩四就是为了让祂和我两相制衡,可不是希望祂们韩家一家独大的。事情若是做的太过分,陛下难免不干预。”
“只是话虽如此,夫郎也得防着韩四那个老狐狸挟私报复,”饮冰皱着眉头说,“再说了夫郎又何以确信陛下会喜欢那个半大娃娃。”
白亦非听后一笑,道,“世上的人都觉得这花要最艳的时候才美,却不知道含苞待放也是另一番风情。”
“只是那白凤也太小了,姬无夜说是十五,其实也不过是十四多一点,这过了年连大后子都十三了。”饮冰急切的说着,似乎觉得颇为难堪。
“十四多一点可不就是十五吗?”白亦非笑着说,“在民间也是谈昏论榢(通嫁)的年纪了,”说完,看了饮冰一眼道,“等下你把我调好的香送去,告诉祂后君最爱吴越之地产的熏香,一定要每日都用着。”
“是,”饮冰回应了一声,接着又想起来了什么,道,“还有一事,前些日子白大将军有递消息到宫中,说要夫郎注意着宫中和谶纬之说有关的流言。”
“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明珠耳中了,”白亦非皱着眉头说,“你回封信说我已知晓此事,也让他在宫外盯着点韩家,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是。”
承乾宫中自有谋划,三清宫这也不闲着。自从纯阳宫出事之后,往日里一向专心礼佛的张太父也是皱紧了眉头,在听完了圆了所说的事情的始末之后,叹了口气,说,本来是件小事,却这样平白无故的被人横插一脚,反倒是麻烦了,说完,还想了想,道,“那个学生对宫中一个不得宠的夫郎都如此热心,确实医者仁心,定是要好好嘉奖一番的。这样吧,你跟太清说说,过了年之后,免了他的考核,直接做太医院的大人。顺便让太清帮忙瞧瞧,看看代郡那边有什么好差事?年轻人嘛,总是要历练历练的,”言毕,又觉着不够妥帖,还加了几句道,“不过太清是个直肠子,太医院又归礼部管,那里可是胡家的地盘,让他没事多和祂那几个在吏部当差的清流朋友去城外的青云观喝喝茶,赏赏山水,全当是交友了。”
“是。”圆了听后回应到,顺便又往佛龛上的长明灯里添了点香油。
灵感来源:B站《宫心计》系列,用了白凤、墨鸦舞伎以及小高冷宮的设定,原视频是非良、卫聂,其余均为原创,强烈建议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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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交交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