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晋遗事 第16章 神明

蓋聶仔細打量了那人一會兒，見祂頭髮披散著，沒有帶上已昏（通婚）男子日常必配的髮冠，穿著棉麻做的白衫，雅緻樸素，看起來倒像是江湖人士，而非洛陽宮裡的“貴人”，心裡更是好奇，便作了作揖，問到，“多謝高先生出手相救，蓋某感激不盡。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閣下竟然有如此身手，又為何會幽居在這洛陽宮中？”

高漸離迎著月光看了蓋聶一眼，說，“我方才見你劍意凌厲，不像是尋常的世家子弟，沒想到還真有幾分江湖人的做派。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既然進了這洛陽宮，之前的事也都不過是一些前塵往事，”祂瞧蓋聶有幾分尷尬，思考了一下，道，“你也不必感激我，我救你不過是因為這些東西擾了我的清淨。今天是陰氣最重的一天，自然會有些地底的精怪跑出來，剛才你所見的是地火所化的黑蛇，專門奪人陽氣。我方才吹揍的《白雪》為羽調，五行中屬陽水，可以克制地火，不過也只能保的了你這一回。”精怪？蓋聶心裡更是疑惑了，畢竟祂是不信這世上有鬼神的，但是之前所見，也確實是千真萬確，就在祂準備追問之際，那人便翩然而去消失於月色之中。

也是個怪人，蓋聶心想。

蓋聶這邊遇見了怪事，洛陽宮裡其他地方也不得安身。自從冬至祭天典禮出了不祥之兆，後來又被查出有人故意放置紅蟻意圖對神樹不利之後，當晚韓千乘按照司簿給的名單，準備將各宮各室都搜查一邊，尤其是那些入宮前曾習武的人的住所，更是要翻個底朝天，可剛搜了幾個新人的屋子，就到了各宮落鎖的時間，便只好先回碧霞宮向韓宇稟告，再看明日作何打算。韓宇聽完千乘所說的情況，點了點頭，問，“還剩幾個？”

“夫郎裡還剩白氏和大衛氏，除此之外就剩幾個宮人了。”

韓宇聽後想了想，說，“白氏和大衛氏那就不必搜了，明日你帶著牒文，去把那幾個宮人的住處搜一搜即可，”見千乘有幾分猶豫，便問道，“怎麼？你覺得有何不妥？”

“四爺思慮周全，並無不妥，只是千乘覺得就這樣放過了白氏，是否太便宜祂了？”

“你可聽過洛陽宮裡的一個傳說？”

“千乘不知。”

“傳說扶桑神木之所以幾百年來花開不敗是因為洛陽宮本就是先人留下的法陣，用來鎮壓某種力量，而那神木便是法陣的中心。”

“難道這洛陽宮底下竟然有邪祟？”

“地底的又怎會是邪祟？自然是神明，”韓宇笑著說，“根據傳說，這神木之所以生的那般高大，又不為蟲蛇所侵，自然是因為神明的滋養，因此凡樹才會有神性。而神木生蟲便意味著宮中有人行巫蠱之術，以巫術破道法，還損害神木，實在是大不敬。”

千乘聽後皺了眉頭，道，“只是這些畢竟是傳說，就憑這點斷定宮中有人行巫蠱之術，又將這些怪事歸諸鬼神，是否太過草率？”

“草不草率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信，”韓宇看著棋盤，落下了一子，向千乘問道，“怎麼還有別的事嗎？”

“不過是一件小事，但還需四爺定奪，”見韓宇點了頭，才繼續說到，“今晚千乘前去玄元宮搜查衛莊的住所，發現了一些禁物。”韓宇接過千乘遞過來的書卷，發現是一卷頗為精美的《南華經》，打開一看，才發現原來經文與經文之間，竟然摻雜的都是一些市井流行的艷情小說，便隨手將書卷一合，道，“宮裡年輕人多了自然就多這些東西，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過既然是禁品，是一定要燒了的。這小偉氏私藏禁書，先罰祂三個月份例以示懲戒，”說完，又想了想接著道，“冬至過後，百官休假，后君沒事也會來後宮逛逛，你吩咐底下的人盯緊點，不要讓某些輕狂人得了便宜，免得到時候違背了子月開始不侍寢的禮制，宮裡人又認為是我管教不嚴。”

“是。”千乘應了一聲說到。

幾天之後，因為神木事件被革職的蘇幕清突然暴死在自己臥室，據說死相頗為恐怖，一看便像是殺人滅口。而宮中關於神木生蟲是因為有人買通了尚儀局行巫蠱之術的謠言也越傳越廣，連原本不信鬼神之說的宮人，都開始半信半疑。一時間，洛陽宮內流言密佈。

可無論宮裡鬧成什麼樣，大地的時令都不會有所改變。過了冬至，天越來越冷了，地上的雪也是越積越厚，本就如同雪洞一般的純陽宮現在卻變得像冰窖一樣，連素來體健的蓋聶雙手都生滿了凍瘡，甚至因為手指臃腫而無法正常握筆。就在蓋聶感慨之際，衛莊竟然登門拜訪，還穿著孔雀絨做成的裘衣，臉上還塗了脂粉，看起來華貴無比。祂仔仔細細打量了衛莊好一會兒，要知道衛莊雖然平日里喜好金飾，卻最討厭這種俏麗的東西，更別說塗抹脂粉了。衛莊這邊也察覺到了蓋聶的眼神，便隨手將外套一脫，丟在了蓋聶身旁那一摞蒲團上，蓋聶見此，連忙說，“這雀金裘名貴無比，是孔雀絨摻了金銀織成的，若不是為了讓你在宮中體面一些，想必你父親也不會忍痛割愛，你不喜歡，也不必如此糟踐。”誰知衛莊聽後，更不高興了，說你若是稀罕，給你便是。蓋聶只是搖了搖頭，用筆舔了舔墨，繼續抄寫佛教，衛莊看了一眼祂的硯台，不滿的說到，“這墨汁都結成冰了，你還抄的下去？”

蓋聶笑了一聲，說，“抄經最重要的就是‘一心不亂’，豈能為外物所擾？”祂抬頭看了衛莊一眼，見衛莊一臉不屑，隨口問道，“你今天這麼大陣仗，難道是因為被韓宇罰了俸，心有不甘，想去面聖？”衛莊聽後，先是嘟囔了幾句，說消息怎麼傳的那麼快，接著又說自己豈會貪戀那點錢財。蓋聶想了想，道，“現在是子月，你穿的這麼招搖，公然違禁，就不怕韓宇罰你？”

“祂要罰便罰。”衛莊隨口說，話音裡滿是不滿，接著又講起宮中最近的流傳最廣的謠言，言辭中頗具譏諷之意，蓋聶聽後想了想，便將祂冬至那天遇到的奇事跟衛莊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說完，還揶揄道，“你說會不會真的像流傳的那樣，這洛陽宮裡真的有神明。”

“神明不過是弱者編出來的自欺欺人的安慰劑，”衛莊不屑的說，“先不說這消息一聽就是韓宇放出來的，再說了這世上真有神佛主持公道的話，我繼母刀下的亡魂怎麼沒找他去索命呢？”

蓋聶看了衛莊一眼，道了句也是，便繼續埋頭抄經。

純陽宮內滴水成冰，蓬萊宮裡卻暖和的跟夏天似的，宮人進出宮室，都要穿脫衣裳。不過這一切可都是墨鴉猜著天鳳后最近窩冬無聊，趕忙去太極殿唱幾支小曲、說兩個笑話，令天鳳后開心不已，才得來的。一說到面聖的事，墨鴉便來了興致，趕忙拉著白鳳講起祂今天在太極殿看的笑話。

“你是沒看見，”墨鴉笑的肚子疼，說，“那麼大的場面，深怕別人不知道祂是來勾引后君的。”

那後來呢？白鳳問。

“後來？後來也許是覺得羞人吧，一聲不吭的磚頭就跑。不過這世家子弟到底不一樣，臉皮子這麼薄，居然還做這種事，看來是被逼得可以，”說完見白鳳並無興趣，一直盯著手上的書看，便伸了胳膊用力將白鳳籠到自己身邊，問，“有件事情是我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

“什麼事？”

“扶桑神木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白鳳一聽便急了，說，“當然不是，我又不傻，幹嘛平白無故的幫白亦非？”

“那就好，”墨鴉欣慰的說，“那日祂把你喊過去聊了那麼久，我還真害怕你被祂蠱惑了。不過既然不是你做的，這件事情可真的無解了。”

白鳳想了想，問，“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明？”

墨鴉思考了一會兒，答到，“這世上有沒有神明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這洛陽宮裡如果真的沒有貓膩，姬無夜就不會費盡心機，將你我送進來了。”

灵感来源：B站《宫心计》系列，用了白凤、墨鸦舞伎设定，原视频是非良、卫聂，其余均为原创，强烈建议去看一下。

视频链接：sbilibili/video/av22696949?from=search&seid=7245514188609793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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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