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晋遗事 第15章 扶桑神木

伏羲氏，男子祖也。

初時，地天混沌，無謂坤乾，如雞子，女媧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初開，陽氣清而上揚為天，陰氣博濁而下為地。天地既開，大塊噫氣，乃有風。風者，地使也，可動萬物，揚地精於上，化而為女媧。女媧者，人祖也，古之聖也，人首蛇身，行天地之間，以風為其姓。鏡於水，以己之形，摶黃土以造人。務劇，力不暇供，乃造五人，王五方。王東方者為靈威仰，青后也；王南方者赤熛怒，赤后也；王中央者，黃后含樞紐；王西方，白后白招拒；王北方，黑后汁先紀。五人產子，子又生孫，子子孫孫，綿延不絕，乃有：華胥、神農、有熊、鳳鴻、高陽五氏。此五人者，人主之始也，蓋太史公所載之五后也。

又言，人之初也，無謂陰陽，蓋因女媧生於混沌，又形于風中，可溝通地天，不辯雌雄，以己之形摶土而造人，遂人之初也，無有男子。

又萬八千歲，五氏子孫繁也。女媧鏡水造人，五后形似媧后，各有不同；五后又仿己影造人，子孫類也。當時是也，同族之人，五官極似，母子同形，無以分別，多冤假錯漏之事。媧后聞之，乃取天之陽氣，造伏羲氏。

伏羲氏，雨水所化，龍形也，無有地氣，弗能產子，但可溝通血脈，連五方之民。初時，民弗與之交，媧后與之配，生九子，子子不同，五氏之民又與九子交，又產子，所生之子，有類媧后者，有類伏羲者，女男之分，始也。又言，子類伏羲者，所生之子，無以辨其所處，遂上古之民，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女子守產，男子昏配，昏因始也。

自此，陰陽分，地天開，雌雄別也。《老子》有言：“太極生兩儀，”蓋言人之初始，為太極混沌之世，無有陰陽雌雄之別，女媧以天之陽氣造伏羲，乃有陰陽之分。又言，女媧以地精和天露摶黃土以造女子，遂女子兼具陰陽之體，濁也，可生萬物，通天地，堅博也，男子為甘露所化，陽清之體，若朝露，遇風則散，輕浮也。《書》雲：“男主禍政”，蓋因以輕浮代堅博，民不服也。民諺曰：“女為骨，兒為血，血可換，骨不可移。”同理也。

——《五禮儀註》，胡弄玉著

冬至，陰之極也，晉之亞歲。又言，女媧於冬至造伏羲，為陽之始也，民間多於此日祭天父伏羲氏，又名“男兒節”。

——《晉書·風俗誌》

冬至是洛陽宮裡的大節。相傳上古之世，無有男子，女媧比照自己的影子用黃土和水捏了五個土人，五個土人又生了新的土人，可時間一長，女媧便發現，土人生的孩子與土人自己一模一樣，同一個部族的人，根本無法區分彼此。為了創造新人，溝通血緣，女媧用雨水造出了伏羲氏，也就是這世上的第一個男人。又因為上古之民，以伏羲氏怪誕，不願與之□□，所以女媧與伏羲纏尾，生有九子，而這九子又與上古之民交，產生新人，自此之後，世上才有了男人。但是因為伏羲氏為雨水所化，無法生子，所以新人中貌類伏羲者，因體內多陽清之氣，遂無法產子，母親們也不願意讓這樣的孩子繼承家產，只能將祂們榢（通嫁）到其他的氏族，與女子昏配生子，這便是人類昏因的開端。為了又有傳言，說女媧在冬至這一天創造了伏羲，因此為了紀念伏羲，晉國的男子都會在冬至這一天祭拜天父伏羲氏，希望天父保佑自己，可以像雨水一樣，滋養土地，子嗣繁多。

按照洛陽宮裡的慣例，冬至這天，應當由帝君率領侍君，於太液池中心，那棵傳說中可以溝通地天的扶桑神木下，祭祀天父，再頒布懿旨，昭告天下男子，不可怠慢己責，之後，由尚儀局分派羊湯於眾人，飲畢，禮成之後，方可自行回宮慶祝。由於先帝逝世多年，前些年，到了冬至這天都是由白亦非代行帝君之責，率領眾人祭祀上天，而今年，由於陛下敕令，自立冬之後，後宮之事由韓宇和白亦非分管，連這最光榮的代表天下男子祭祀天帝之事，也都轉交給了韓宇。宮中之人無不感慨，所謂的盛衰成敗，竟然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間，看來民間所言的“女子如厚土，男子若朝露，厚土存千年，朝露見日晞”實在不假，連這後宮裡最得勢的夫郎，失勢也不過就是轉瞬之間，大概是因為女子有自己的產業，哪怕離了母家，也依然是自立根深，為新的一家之主，而男子卻只能不斷的攀附，就像地上的雨水，聲勢再浩大，遇見太陽和狂風，就立刻消失不見。

冬至當天，在蘇尚儀的引導下，各宮侍君均戴著皂色遠遊冠，著皂色下裳，依照三品及以上著紫，五品及以上著緋，五品以下著青的規矩穿著各色上衣，腰間帶著玉石和桃木做成的假劍，依照左為尊，右為次的順序，分立在尚儀局設立在扶桑樹下的伏羲神位前。等到吉時，蘇尚儀高喊“迎皇尸”之後，一眾宮男便會將手持靈芝，腰懸寶劍，做伏羲打扮的大公主長壽抬上神台，代替伏羲，接受眾人的祭祀，而早早就停在樹下的樂班也會奏響禮樂。之後，韓宇便走上前去，獻上花果，向伏羲之尸行三拜九叩之禮，禮畢，神尸道“起”，方可回拜位；爾後，再奠玉帛、進俎，之後由擔任司祝的男官讀祝詞，行初獻禮，行亞獻禮，行終獻禮，最後由蘇尚儀獻上福胙，待神尸用過福胙之後，韓宇再上前行三拜九叩之禮，眾人送走神尸，再飲用尚儀局分發的羊湯，儀式便可結束。

按照上述的規矩，這祭祀的流程雖然繁瑣無趣，可也出不了什麼亂子，誰知到了最後一步送神的環節，不知為何，神木上的一根樹枝竟然徑直的砸下來，胡氏當機立斷，猛地一下抱走大公主，才沒出更大的亂子。神樹斷枝自是大事，眾人雖說好奇，可畢竟知道茲事體大，無人敢前去查看。只見韓宇看了白亦非一眼，默默走上前去，道，“宮中花木，平日均由尚寢局司苑司負責，唯獨這扶桑神木歸屬禮制，是尚儀局的差事。”

蘇尚儀聽後，連忙跪下，說到，“神木有異，自然是隸人的責任，只是這扶桑神木不同於一般的凡樹，是受地母精華，天父滋養長成的，能溝通地天，百餘年來，花開不敗，從不受蟲蛇侵擾，頗具靈性，一喜一怒，皆由本心，無論是何人主祭，都未出過這等亂子，恐怕是……”

“恐怕是什麼？”

“恐怕是神木不願受餉。”

韓宇聽後，瞇了瞇眼睛，說，“你是說我德不配位，所以神木不願受餉？”

“一介隸人竟敢妄議主上，”大衛氏衛慈濟道，“我看這神木斷枝上有紅蟻，所謂的神意，一看就是人為所致，說不定就是你蘇幕清不滿聖上的決斷，指使人將紅蟻放到神木上，議論主上不說，現在又想栽贓給神靈。”

蘇尚儀剛要辯駁，白亦非卻悠悠的說到，“慈濟兄言重了，這神木頗具靈性，一般的蛇蟲侵擾不了。況且這枝條截斷之處，頗為參差，還有絲絲紅血，不像是蟲蛀，倒像是神樹自斷其肢。且不說蘇尚儀人品貴重，是宮中的老人，就你方才所言偽造神意之事，你我身為習武之人，自當知曉，這神木生的高大，攀上神樹放置紅蟻，對於江湖上的輕功高手而言，也絕非易事，尚儀局的隸人們恐怕就算是有假託神靈之心，也無實施之力。”

衛慈濟聽後，冷笑一聲，也不願多言，韓宇想了想，道，“一般的蛇蟲確實無法侵擾神木，可神木無端生蟲，又突然斷枝，其中必有蹊蹺。”

“無論如何，幾百年花開不敗的神木突然生蟲、自斷其肢，還差點傷到神尸，可不是吉兆。”白亦非隨口說到。

“無論是不是吉兆，尚儀局確有照看不力之責，”韓宇冷冷道，“宇既然有掌後宮之權，自然是要徹查此事，也好給君上一個交代。”

祭天儀式之後，蘇尚儀便被暫時停職，千乘也奉韓宇之命，仔仔細細的查看了掉落下來的樹枝，發現樹枝中確有吳越特有的紅蟻，應當是被人放了蟻后在神木高處的枝幹上築巢，才導致神木被蛀斷的。只是事情看著簡單，有一點千乘卻想不明白，這神木如此高大，墜落的樹枝又在神木最高處，莫說是普通人，哪怕像祂這樣善於輕功的人也難以做到。而這洛陽宮裡練過武的人實在不多，除了白亦非和衛慈濟這種入宮之前曾隨軍征戰，會一點拳腳功夫的，祂實在想不到，在這宮裡，有誰能做到這一點。如果不是人為，難道真是傳說中的神明，內心悲苦，遂引紅蟻築巢，自斷其肢，以示其意？

看著手中的斷枝，千乘默默的歎了口氣，繼續查閱宮中檔案，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入宮前曾經習武的宮人。

典禮結束後，衛莊連衣服都沒換，直接趕到了純陽宮跟蓋聶分享祂的所見所聞，蓋聶聽後，透過窗戶看了一眼遠處的扶桑樹，說，“扶桑神木如此高大，就算是有人暗害，一般的習武之人也定是無法靠近的。”

“一般的習武之人確實無法靠近，可這世間頂尖的輕功高手卻未必。”衛莊潤了潤嗓子說。

蓋聶自是知道衛莊指的是誰，想了想，道，“墨鴉與白鳳確實有用舞步掩飾祂們修習的江湖上失傳已久的輕功，可我總覺得此事未必與祂們有關。”說完，也不與衛莊攀談，反而是盯著窗外的風景，不言不語。

晚間，天鳳后為主祭的在圜丘舉行的祭天大典結束之後，晉國的文武百官總算是完成了一年的工作，便坐著馬車，急急忙忙的會家窩冬去了，弄玉也不例外。晚膳時，胡侍娘看著弄玉，問，“弄玉，你在禮部也待了有一段日子了，你姨娘交代你編纂的《五禮儀註》到底有沒有寫好？”

“稟母親，弄玉已經寫了個大概，就是有些細節還需增補。”

“那就（通“好”），” 胡侍娘欣慰的說到，“我們胡家能不能在儒林立足，就看你這本書了。”

弄玉聽後，默默的道了一聲是，繼續埋頭吃著碗裡的羊肉餛飩。

和洛陽城裡其他地方的熱鬧不同，蓋聶所在的純陽宮可是格外的冷清，不過這麼些時日，祂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也毫不在意。只是今晚，就在祂看書之時，卻覺察院中有異動。祂素來不信鬼神之說，可也覺著奇怪，便放下了手中的《華嚴經》，拎著燈籠，抄起衛莊落在祂那的桃木做成的木劍，朝院中走去。一推門，順著燈光看去，發現屋外黑氣瀰漫，而地上也佈滿了陰氣凝成的黑蛇，於是祂隨手一揮，便向地上的蛇群看去。誰知那蛇群竟然沒有實體，劈開之後反倒會化為一團黑氣，聚集在一起，凝成一條巨蟒，張口就像祂撲去。蓋聶橫眉冷蹙，正欲攻擊巨蟒的七吋，卻聽見院外有蕭聲響起，曲調怪異，而祂回頭一看，只見巨蟒身上突然蒙上了一層寒冰。似乎是有些吃痛，黑蟒扭動著身體，想掙開冰塊的束縛，卻“咔”的一聲，碎成了無數片大小不一的冰塊。

宮中竟然有幻術高手？蓋聶心想，推門一看，只見一個身著白衣，容貌端麗，玅（通妙）年潔白的男子，手持玉蕭立於月下。蓋聶沉了沉嗓子，道，“多謝閣下出手相救，蓋某感激不盡，只是不知足下姓名？”

“三官宮高漸離。”那人冷冷的回復到，聽口音應當是燕國人。

也是有趣。蓋聶心裡默默唸到。

*本文神話均為編纂，請勿帶入。

灵感来源：B站《宫心计》系列，用了白凤、墨鸦舞伎设定，原视频是非良、卫聂，其余均为原创，强烈建议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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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扶桑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