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也,地子始裘。命有司曰:地氣下降,天氣上騰,地天不通,閉塞而成冬……申宮令,審門閭,謹房室,必重閉。省夫事,毋得淫。
——《禮記·月令》
冬也,終也。原本冬天意味著一年的收尾,而在今年的洛陽宮,立冬卻意味著新的開始。
自從上次上陽宮中得到韓非的舉薦,張良便從長使升到了七子,跟著白亦非和韓宇,學習如何管理六宮。
這洛陽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除了負責照顧侍君和管理宮男日常的“六尚”,就是管理太監的司禮監了,可是大大小小的事務也確實是繁瑣。從給各宮添置冬衣、炭火,配發羊肉之類的補充陽氣的食物,再到準備冬至節慶活動,以及子月禁行房事,穩定人心……每一件事都需仔細行事,免得被一些貪心的宮人鑽了空子,又或者是碰到有人藉機生事。不過這些瑣事,白亦非和韓宇這樣的老人是沒有興趣的,祂們只對抉擇以及後宮的開支感興趣,而具體的協調、聯繫這種瑣事自然都落在了張良的肩上。賬簿、文書以及各司各尚的批示堆滿了張良的案頭,為了處理這些公文,張良好幾日都是半夜才入睡。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幾日,祂總覺得自己比聖上忙多了,畢竟聖上可不是個事必親躬的,尤其是一些年終收尾的事情,全部丟給了祂的大母張開地張丞相以及祂大母的政敵胡慧果胡丞相,自己就負責批示、監督一下,剩下的時間不是在太極殿休息,就是讓司樂尋人進宮,說是要聽聽時下的小曲,還美其名曰“養生”、“采風”。言官覲見,他還說,“朕是女媧的後人,是蛇种,蛇自然是要窩冬的。”
這天,張良照常在仙居殿處理公務,就在祂苦惱之際,宮男告訴祂韓非就在殿外等候。張良與韓非素來交好,自然是要把人請進來的。韓非剛一進門,張良就瞧見祂手上的酒壺,搖了搖頭,無奈的說到,“韓兄真是好興致。”
“我是一介閒人,可不像子房你,如今大權在握,哪天我宮裡缺了什麼酒器,還需要子房你多多幫忙,”說完,還趕忙將身上的披風解開,笑言,“有管事之權還是不一樣,我那留仙閣冷冰冰的,不像你這仙居殿,暖意融融。”
“韓兄莫要取笑,”張良連忙道,“這後宮裡掌事的還是兩位夫人,我不過是打打下手罷了。”
“這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韓非笑著說,“子房你一進宮就能有這等大權,一卷《男則》又博得陛下的喜歡,可見陛下是有意培養你,說不定之後你張子房的名諱就要留在賢帝傳上了。”
“韓兄甚言,”張良趕忙回到,“立帝之事,自然是陛下聖心獨斷,良不敢有妄念。再說,這宮中夫郎甚多,其中不乏賢者,良又豈敢獨佔賢名?再說了,那種書……”
“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子房又何必如此小心?”
張良看了看四周,低聲說到,“韓兄你平日里雖說與衛莊兄鮮有往來,但關係卻一直不錯,為何要說重話?”
“哦?”韓非一聽,頗為驚訝,淡淡道,“這話都傳你耳朵里了,看來我宮裡嘴碎的人當真不少,是要好好管教一下。”
“衛莊家室顯赫,雖說一直無意於後宮之事,可是只要祂提一句,等到明年開春,得到大衛氏的舉薦,沒有無緣面聖的道理,韓兄你又何必得罪祂?”
韓非喝了口酒,問,“就這些?”
“自然就這些。”
韓非一聽,笑著說到,“子房你那麼關心衛莊,怎麼不見你關心關心我?”
張良見韓非沒個正形的樣子,歎了口氣,道,“韓兄你有先天的心悸之症,還是少飲為好。”
“‘人生得意須盡歡’,再說了,這不入冬了,我正好喝酒暖身,”說完還眨了眨眼睛,湊到張良耳邊道,“我就知道你關心我。”
和仙居殿的暖意融融不同,蓋聶所在的純陽宮卻冷得跟雪洞似的。眼看就要到冬至了,天鳳后卻好像忘了有這麼個人似的,一直沒有開口說放祂出來,張良心裡倒是記掛著這件事,可是由於后君斷定蓋聶管教不力,祂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讓底下的宮男注意著點,別讓分派物資的隸人吞了東西。
只可惜,事與願違,那些宮裡的隸人是做慣了這種事情的,為的就是多攢點榢(通嫁)妝,免得二十五歲出宮之後,找不到好人家,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不受寵愛又(通好)脾氣的主,怎麼可能放過?也許你會說風水輪流轉,這宮裡的人可精明著呢。進宮到現在,誰侍過寢,誰沒有,祂們心裡可是門清的。這後宮裡,夫郎那麼多,如果有老人提攜興許還兩說,沒人提攜又錯過了后君對於新進秀男的新鮮勁,恐怕只能不見君顏,老死宮中,沒事在紅葉上題題詩,自傷身世罷了。不能進御的夫郎,說的好聽是主子,說的不好聽,還不如祂們這些隸人呢。畢竟,祂們時不時地還能在聖上面前晃蕩,或許一朝得幸,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而那些不知住在洛陽宮那個角落裡的夫郎,可就真沒有機會見著君上了。
衛莊這邊自從上次在韓非那吃了癟,便一直悶悶不樂,又想著這天越來越冷,蓋聶身子骨再強健也是扛不住的,自是要將炭火分祂一些的。可誰知道,見了蓋聶,祂本人卻說祂在趙郡長大,不畏嚴寒,還要祂不要把韓非的話放心裡去,等冬至、人日幾個大節過了,到了明年開春,春祭大典,諸侯來會,沒有不得面聖的道理,實在不行,使點銀錢,讓敬事房的奴婢提一句,也不是不行。衛莊聽蓋聶這麼說,心裡更是來氣,不滿說到,“師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啰嗦。”說完還看了一眼麟兒,嚇得麟兒直往後縮。
“麟兒是心疼你,”蓋聶淡淡的說,“不過那韓非也是個怪人,這麼好的機會也不鎖寵,想必不是爭風吃醋之人,你也別放心上。”
衛莊冷哼一聲,道,“這都子月了,祂鎖什麼寵,不過我見他舉薦張良,確實像是無心與此的人。”
原來這晉國男子,為了能讓女主盡快懷孕,好令自己在家中地位穩固,往往在同房之後,會想盡辦法纏著女主不放,不讓其他男人有機會接近,民間俗稱“鎖寵”。而這十一月,也就是“子月”之前,往往是“鎖寵”的最好時機,畢竟依照晉國民俗,子月不宜房事,說是冬日是萬物沉睡之時,若是行房懷孕,會損傷女子的宮體,所以許多女子會在子月將要到來之前,(通好)放縱一把。近年來,雖說民間忌諱的人變少了,可后君畢竟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也不好妄為,所以宮中到了“子月”便不再安排夫郎進御,直到明天立春才恢復。
蓋聶想了想,試探著說,“我雖不知你與韓非有什麼舊怨,可也確實不理解,你為何對這種事情如此排斥?”
衛莊聽後覺著尷尬,又有幾分惱怒,道,“師哥,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馬上到冬至了,陰氣重,這裡雖說叫純陽宮,可不是個陽氣旺盛的地方。”
蓋聶微微一笑,說,“我入宮本就是意外,如果實在出不去,就當在這頤養天年了。再說了,這純陽宮若真是有鬼怪,也算多個‘人’與我作伴。”
衛莊一聽,心裡更是來氣,想著正主都不上心,祂再忙活也是白費,可是蓋聶現在在這純陽宮待著,也確實是因為祂的“計謀”,再說祂與蓋聶自幼一起習武,本就是親厚的,哪有放著不管的道理,便沉了沉氣,道,“冬日裡,宮裡節慶多,如果有人不安分,興許我們還可以尋著一個機會。”
蓬萊宮裡,墨鴉正在吃張良派發給各宮的羊肉餡餛飩,祂本是楚人,所說在晉國生活多年,還是吃不慣牛羊肉之類的腥膻之物,可是冬日吃羊肉是宮中習俗,祂不喜歡,也沒有辦法。祂鼓起勇氣嘗了一口,覺得實在受不了,(通好)容易等到白鳳回來了,趕忙抱怨道,“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今天尚膳局的人來了,說,到了冬天,以後可沒有稻飯,只有粟米和麵食,還要天天吃羊肉。你看我,都上火了。”白鳳一聽,冷哼一聲,說,“要你挑食。”
“我這也是沒辦法,這麼多年的口味了,改不掉,”說完,還問到,“小子,白亦非找你去幹什麼了?”
“沒幹什麼,就是聊了聊,問我最近看什麼書,”白鳳想了想,道,“也不知道祂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管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你只要記住一點,姬大將軍才是我們唯一的主子。”墨鴉正色道。
灵感来源:B站《宫心计》系列,用了白凤、墨鸦舞伎设定,原视频是非良、卫聂,其余均为原创,强烈建议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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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仲冬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