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眾人,作息都是嚴格依照祖制,上至地女下至賤隸,無人違逆。
具體到後宮中的夫郎,一般而言,會在卯時半由貼身隸男喚醒,辰時前必須梳洗完畢。辰時半需趕至承乾宮臨聽訓誡,之後,各位夫郎便會返回各宮休息,小廚房也會準備點心,巳時半便可用午膳。午休過後,各宮可自由活動,只是一定要在戌時,也就是各宮落鎖之前返回寢宮。
卯時起,戌時休,日復一日,均是如此。
不過方才所言的,都是主子的作息時間,至於各宮的隸人們,仔細一想便知道,主人尚要早起,做隸男的豈有貪睡的道理。
卯時不到,千乘照例起床洗漱,卻聽見院子裡,幾個負責掃撒的宮男悉悉索索的,像是在談論著什麼。祂趕忙披了件衣服,倚在窗邊,只聽見一個宮男神神秘秘的問,“誒,天靜宮的事,你們聽說了嗎?”
“你是說給二公主吃小廚房準備的牛酪中毒的事情?”另一個宮男壓低了聲音,問到。
“誰這麼大膽子,竟敢給公主投毒?謀害後嗣,可是要夷三族的。”原來還有第三個人,千乘心想。
“我是聽天靜宮的人說的,說是二公主長安素來體弱,胡美人心疼,見小廚房有準備牛酪,想著也給二公主多備一份,”最開頭說話的那個人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誰知道,二公主吃了,不僅沒有強健起來,反而食欲不振,頭暈,心慌,最開始還想小孩子身體弱,睡一覺就好。結果到了後半夜,你猜怎麼著,二公主的皮膚燒的跟炭一樣燙。”
“那後來呢?”第三個人問到。
“後來啊,太醫院的院判念端大人趕來了,到小廚房一查,發現是有人投放棉根皮。”第二個說話的人一驚一乍的說。
“啊?這麼下作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宮裡?”旁聽的那人似乎很是詫異。
“嗨,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後續,後續,”那個最活躍的人繼續說,“你知怎麼著?胡美人大吵大鬧,把天靜宮掀了個底朝天,最後發現竟然是住在偏殿的蓋少使的貼身隸男,阿玉做的手腳。”
“那之後怎麼樣了?”聽故事的人急切地想要知道結局。
“之後,”第二個說話的人冷哼一聲,“之後胡美人捆了人就直接沖到了太極宮,要君上做主,也不和白夫人打聲招呼。”
“那結果是什麼樣?”
“還能有什麼結果?”開始說話的人頗為不屑的道,“證據確鑿,是抵賴不得的。不過那胡美人也是過分,說既然是隸男犯事,主子也逃脫不了,要君上徹查此事,處死蓋氏。可是君上是什麼人啊?先不說誰會用那種東西害小孩子,再說了這牛酪本是蓋氏煮給自己吃的,要不是那個阿玉一時糊塗,下錯了藥,被毒害的不就是蓋氏自己嗎?可是這謀害後嗣確實是重罪,蓋氏就算沒有指使,也有管教不利的罪責,再說胡氏又鬧得凶,君上只好將蓋氏禁足在純陽宮,要祂好好反省。”
“可這純陽宮那麼偏僻,據說還鬧鬼呢。”那個聽故事的小宮男忍不住了,說到。
“哎,你都入宮多久了,還這麼實心眼,”之前那個一直插話的人,道,“宮裡的事哪有什麼對錯?能保住性命就算好了。那個蓋氏就是個冤大頭,剛進宮就遇見這樣的事。再說了,鬼哪裡有人可怕啊?”
“一大清早,你們在說什麼呢?”千乘推了門出去,說到。只見那三個宮男立刻站成一排,喊了聲“阿舅”,哆哆嗦嗦的。千乘借著走廊上的燈火,記住了三人的相貌,冷聲道,“今天的事,幸虧是我聽見了,若是四爺聽見了,有好果子給你們吃,”見三人懼怕不已,千乘清了清嗓子,說,“念在你們是初犯,先不予追究。倘若之後被我撞見誰又在碧霞宮裡搬弄是非,直接送入掖庭。”
說完,那三個宮男連連稱“是”,行了禮,就急急忙忙的退下了。千乘則回到房中,看了一眼滴漏,穿戴整齊之後,便往碧霞宮的正殿,淩霄殿趕去。
同一天下午,天鳳后正在太極殿小憩,他之前一直在城外的青雲觀居住,回宮才兩個月左右,竟然出了一堆破事,其中還有兩起投毒案,雖說打死了兩個宮男,昨天又處死了被幽禁的文氏,可天鳳後卻總覺得這洛陽宮看著富麗堂皇,其實陰颼颼的。一想到這,他就止不住的打了個抖,連禦膳房準備好的點心都不想吃了,畢竟雖說有太監試吃,銀針驗毒,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每天按時按量放些不易察覺的東西。一想到這,天鳳後便覺得頭更痛了。
還是上陽宮好。天鳳后心想。這上陽宮在洛水畔,原本是先帝的行宮,不過後來因為戰亂,殘破不堪。天鳳后登基以後,命令工部的人擬定圖紙,依著“六爻”之說,將上陽宮重建。這重建後的上陽宮,洛水穿宮,景致秀麗,確實是個適合養生的去處。每每有了煩心事,天鳳后就會去上陽宮避一避。一直以來,在天鳳后心裡,洛陽宮是王宮,是彰顯地女威儀的地方,而上陽宮才是他的家。最近後宮裡一直不安寧,管事的白亦非又是個不頂用的,任底下的人胡來,弄得天鳳后又生出來搬去上陽宮的心思。
就在天鳳后覺得痛苦不堪之際,太極宮裡伺候的太監前來稟告,說韓夫人正在殿外,請求覲見。聽到這個名字,天鳳后猶豫了一會兒,但又想起這韓宇一向是個貼心的,便讓太監傳祂進來。
韓宇進了寢殿,見天鳳后案頭的點心一點兒沒動,心裡便猜了個大概,趕忙上去說到,“臣聽聞君上昨日睡得不太安慰,便去庫房尋了些安神的香料,還望君上保重龍體,千萬不要為這些小事而耗費了心神。”說完,便讓千乘把香料交給君上身邊的楊婆婆仔細查看。
“謀害后嗣,你居然說是小事?”天鳳后眯著眼睛問到。
“謀害后嗣自然是大事,只是此事早已查明,起因不過是後宮裡有不安分的人爭風吃醋,可傷及后嗣確實是罪過。”
天鳳后想了想,問,“那依你看,後宮中最近發生的事,當如何處置?”
“後宮諸事,前有亦非兄親力親為,現有君上聖心獨斷,臣不敢妄言。”
“說。”天鳳后有些不太耐煩,有眼神示意楊婆婆將香點尚,又命韓宇繼續說下去,別賣關子。
韓宇見狀,緩緩道,“臣以為後宮中最近發生的事情,不過是因為新人入宮,人心浮躁,究其根本,不過是男人間吃醋較勁的小事。只是新人入宮以來,一直疏於管教,在上一些不安分的老人從中攪和,才終究釀成大錯。”
“哦?”天鳳后來了興趣,問,“那夫人是覺得朕應當處理才算妥當?”
“臣以為君上不如前去上陽宮暫避,畢竟宮中之人所求的不過是君上的恩寵,”見天鳳后並無不悅,才接著講到,“只要君上不在洛陽宮,那些浮躁的心思也自然就消停了,亦非兄也好教導新人,整肅後宮。”
天鳳后笑了笑,說,“你到想的仔細,只是朕就算有心去上陽宮修養,禮部的大臣和朝裡的言官,恐怕也不同意的。”
“君上是地女,又怎會因臣下的淺見而掣肘?再說了,朝臣們希望君上久居洛陽宮,無外乎是希望地女威儀,能夠震懾臣下。而此次君上不過是去上陽宮小住,並未離開洛陽,朝會依舊可以照常舉行,有損后威的話便無從談起。”
天鳳后滿意的笑了一下,接著又問起了爐子裡剛點上的熏香,韓宇連忙答到,說此香是祂母親去年進貢的,一直放在庫房,無人使用,祂也是今日才發現。天鳳後一聽,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說,“韓安確實是個安分守己的。”
“家母為君上辦差,安分守己是應該的。”
天鳳后點了點頭,說,“你這性子和你母親很像,甚是乖巧,不像你那個九弟,喜歡博取才名。”
“九弟也是為才名所累,博取名利也並非祂的本意,只要有人悉心引導,自然就不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嗯,”天鳳后看了一眼韓宇的眼睛,那是韓家人特有的桃花眼,默默道,“藩臣裡就屬你們韓家最本分,不像白家和衛家,旁的心思多。你母親這麼多年來,都是安安分分的待在新鄭,而你在後宮中也是伺候多年,一直以來都是端莊閒靜(閒通嫻),這麼多年來,是朕冷落你了。”
“君上這是哪裡的話,能伺候君上是臣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臣一屆布衣,卻能有夫人之位,哪有冷落一說。”
天鳳后看著韓宇的眼睛,想了想,道,“這樣吧,你隨朕前去上陽宮小住一月,順便把你那個九弟也帶上,好好教導,千萬別讓祂再和那個胡氏攪和在一起,鬧騰。”說完便揮揮手,讓韓宇下去。韓宇見狀趕忙拜謝叩首,從太極宮退了出去。
晚膳時分,韓宇命千乘請韓非來碧霞宮小聚,席間,韓宇見韓非神色疑惑,便說到,“油性的毒物要下在點心和菜品裡,這個道理,紅蓮四歲就明白了。下在茶水裡,誰喝的下去?”說完還笑道,“白亦非自導自演這麼一場大戲,我不將計就計,豈不白費了祂的一番美意?”
“我只是在想,天靜宮的毒是誰下的?”韓非搖了搖頭,說。
“無論是誰下的,你只需知道,有人送了我們一分大禮就好,”韓宇放下了筷子,道,“宮裡的事看似複雜,其實又無比簡單,以後你只需按我說的做,這洛陽宮裡肯定有我們兄弟的位置。”
韓非聽後卻並未回應,只是皺了皺眉頭,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同一時刻,天靜宮沉香殿,衛莊卻在陪著蓋聶收拾行李,蓋聶看著滿屋子東西,歎了口氣,道,“這次如果不是麟兒易容成了阿玉,故意讓胡氏抓住把柄,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只是傷及二公主,實在是無奈之舉。”
衛莊給手上的包裹打了一個結,說,“不管過程如何,現下師哥你只需去純陽宮小住一段時日,等風頭過了,我再想辦法弄你出來。”
“純陽宮位置偏僻,我不喜爭寵,又不信鬼神,對我而言,倒是個好去處,”蓋聶想了想,說,“只是不知道祂們還有沒有後手?”
“不管祂們有什麼後手,現在都使不出來,”衛莊冷笑一聲,道,“君上早有防備,師哥你現在要是出了什麼事,不正好證實了君上的猜想?”接著又思考了一下,說到,“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會讓麟兒時刻注意著。我倒是很好奇祂們還能耍什麼把戲。”
灵感来源:B站《宫心计》系列,用了白凤、墨鸦舞伎设定,原视频是非良、卫聂,其余均为原创,强烈建议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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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兄弟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