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后此谬误 > 第23章 集训

后此谬误 第23章 集训

作者:须臾羡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4-12 07:37:20 来源:文学城

六月的西陵热得像个大蒸笼,天上的太阳把脸扯大,气焰嚣张得容不下一朵白云。

风吹起来,却像两只搓热的手掌摸过来,把攀援墙壁的凌霄花与绿叶都揉蔫了。

夏蝉伏进樟树里,在强光或绿荫中疯叫。

“呼……”

犀山美术集训学校,一个大画室里坐着近乎一百号学生。

他们肩膀挤着肩膀,画板撞着画板,地上搁满了颜料、画笔、素描纸、水杯……

各种各样的人和物品像打翻的颜料盘一样混杂在一起,人要走动,却发现根本无处下脚。

“呼……”

秦戒之坐在乌泱泱的一大帮人里,是无数个苦逼美术生中的一个。

他微微驼着背,右手斜斜地握住半截铅笔,左手抓着一根尖端乌黑的纸笔,面对的是一张贴好素描纸的斑驳画板,他正在纸上聚精会神地画画。

“呼……”

他在换纸笔擦出灰面的时候揉了揉鼻子,画室里人太多了,出着汗,味道很不好。

灰面擦好后他换成铅笔继续作画。

“喂,秦戒之,”旁边的人说,“鼻子黑了。”

秦戒之转头看陈彦徽,和他一起集训的同学,看见他用黑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头。

秦戒之顺势用手背擦了一把自己的鼻子,蹭下来一块炭黑。

“我帮你吧。”陈彦徽抽出一张纸巾。

秦戒之摇摇头,同时手拿走了他送过来的纸巾,说:“我自己来吧。”

陈彦徽扶了一下眼镜,说:“行,我手上全是炭黑。”

可秦戒之的手也和他一样脏,他隔着纸巾把鼻子擦干净了,然后就着陈彦徽给他倒的水把纸巾浸湿,两个人草草地把手擦拭了一番。

“下回得备几包湿巾纸在画室里。”秦戒之说。

“得屯几百包吧。”陈彦徽吐槽道,“我都要画吐了,手擦得再干净也还是得黑。”

秦戒之很苦地笑了笑,说:“手还能擦干净,我眼睛底下的乌黑连擦都擦不掉啊。”

“操,你可别说了。”陈彦徽往太阳穴上抹了点风油精,“我好想睡觉啊。”

这时电灯忽然灭了,众人哗然,秦戒之把头探出画板外。

停电了?

“什么情况啊……”有人恍恍惚惚地站起来。

“空调也不吹了。”坐在空调边上的人吊着两块狗皮膏药似的黑眼圈,大喊起来,“停电了吧!”

又是满座哗然,躁动和不安像麦浪一样从画室前翻滚到画室尾。

随之而来的是室内残余的冷气快速消散,热气却拔地而起,把学生们冲得沸腾起来。

“老师?”大家都在叫,“停电了,老师!”

秦戒之拿纸巾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然后在嘈杂与混乱中继续画自己的画。

老师过了许久都没来,画室里渐渐没人叫了,有人去开窗通风。

然而夏天的风灼热得像根烧红的铁棍,烈阳从窗户外闯进来,抡着铁棍就要把人给敲晕。

“呼……”

接二连三地,好几个人中暑晕了过去。

秦戒之的鼻梁上渗出一颗颗绵密的汗珠。

他手里的人体速写还没画完,笔尖刷刷刷地划过粗糙的素描纸,他手上的汗沾到了处理好的线条上,画面顿时就糊掉了。

“……”秦戒之有点烦闷地拿橡皮去蹭那条线,眼睛盯着它一眨不眨。

突然哗啦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画板就被前面的人撞翻了,铅笔在手里瞬间折断,尖锐的木屑刺进了他的手掌。

“操……”秦戒之立刻跳起来,却看见前面那人已经从凳子上摔下来,晕倒在地上了。

又是一个中暑的。

陈彦徽也被吓了一跳,站在旁边愣了愣,回过神来后问秦戒之有没有事?

秦戒之蜷起手掌,还算冷静地说:“没事。”

画板掀翻了,地上的画笔和水杯也人仰马翻,秦戒之看着糟心,手还疼,终于忍不住走出了画室。

穿过强光暴晒的走廊,秦戒之快步走进卫生间,里面有个人正在拖地,他的脚步小心地绕过拖把,走到小便池前面。

完事儿之后他就要走出去,可没想到一转身就和拖把撞了个正着,污水飞溅到了他的白色鞋子上,把它弄脏了。

“哎呀!”拖地的男人喊了一声,一直和地面平行的那张脸终于抬起来了,很愧疚地看着秦戒之,说:“真对不住,我没想到你会转过来。”说完认真地看着秦戒之的脸。

秦戒之还算平静,摇摇头说没事,然后绕过男人要往外面走。

男人提着拖把,眼睛始终追随着秦戒之,跟着他边走边说:“这天气太热,时间久了我怕你鞋子难刷干净。”他把拖把靠在墙边,又拿了块布,说:“我帮你把它擦干净吧。”

“欸……”秦戒之见他作势要蹲下来帮自己擦鞋,连忙退了一步,收着脚,说:“真不用了大叔,我自己回去拿纸擦擦就行。”

男人没蹲下去,摸了摸鼻子,再次很认真地看了秦戒之一眼,说:“啊……那好吧。”

“……”秦戒之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看“大熊猫”似的稀罕眼神看自己。在疑虑中,他不免多看男人几眼,发现他的左脸颊上有道浅短的疤痕。

男人转身去拿拖把,继续弯下腰拖地,身体遮住了大片强光。

秦戒之走到镜子前洗手,把扎进手里的木刺拔出来,然后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冲。

这时,男人拖着地又走过来了,说:“呦,怎么还受伤了?”

秦戒之没答,把水龙头关了,抽了张纸擦手,白纸很快就染上了淡红色的血迹。

大概是见秦戒之没有很想理会他的意思,男人识趣地提着拖把的水桶走了。秦戒之把带血的纸巾扔掉,走出卫生间。

走廊上依旧没有人,连只麻雀也不停在栏杆上。从楼上望出去,整个犀山校区空旷而荒芜。

稀疏分散的草坪和树叶被阳光射得反光,它们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停止了生长,成了塑料质感满满的装饰品。

犀山是山水西陵中最贫瘠的一块土地,这里最多的反而是沙子,灰白黄混聚在一起,粗盐似的。太阳在漫长的白昼中倾力炙烤,盐似的砂子就在犹如铁板的大地上滋滋啦啦地跳跃。

秦戒之用手挡着强光走路。

风一停,整个学校里,他就只能听到自己沉闷的脚步声。

渐渐地,又多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比他更响,更匆忙。

秦戒之回头,看见男人已经把拖把和水桶都放掉了,很快就走到了自己面前,然后递来一个小东西。

是个创口贴。

“拿着。”男人递了递东西。

秦戒之没有伸手去接,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说:“我不要……“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他:“秦戒之!”

秦戒之回头就看见陈彦徽走过来了,“老师找你呢,在画室没见到你人,叫我来找你回去!”陈彦徽叉着腰边走边说,看起来还挺累。

“知道了。”秦戒之说。

还没来得及把脸转回来,手里就被塞了东西,秦戒之五指一紧,摸到了一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创口贴。

他回头看看,发现那疤痕脸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背影,走远了。

**

这年秦戒之上了高三,按照爸妈的意思,他要走艺考的路子,所以早在今年五月份,他就被送到犀山来参加美术集训。

犀山是远离西陵繁华城市的一个校区,尽管它偏安一隅,荒凉寂静,但是它却是全国最好的美术集训地之一。

全西陵的美术生只要是想上好大学的,就没有不想来犀山的。

不过想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待得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这里集训早上六点起床都算晚起,然后到画室坐下来一画就是一整天,至少十五个小时,晚上是不回家的,校区有宿舍,学生直接住校,省了每天的通勤时间。

过了晚上十一点,秦戒之拖着一副坐僵的身体回寝室,先开水龙头把两只炭黑的手洗干净,然后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哗啦啦啦——

花洒喷出热水淋在秦戒之的脸上,他闭眼冲了一会儿,把控着时间——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洗澡,自己不能洗太久。

哗啦啦啦——

耳边除了水声,就是同学们聊天的声音,无一例外,能聊的都是联考和校考的事情。

秦戒之挤了沐浴露把浑身都打出泡沫,然后一口气全冲干净,毛巾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就走出来了。

站在外面等他的是陈彦徽,他进浴室前摘掉了眼镜。

秦戒之开门出来的时候,他原本看手机的眼睛就朝他看过来,里面带着点笑意,然后目光向下一滑,看见了秦戒之大腿根上,短裤没遮住的红色胎记,便笑了一声,说:“好像蝴蝶啊。”

秦戒之忽然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眉毛皱了皱,不爽地说:“往哪看呢你?疯了吧。”

陈彦徽还是笑,又看了秦戒之一眼,然后走进去了。

这时旁边淋浴间里探出个滴水的刺猬脑袋,好奇地问:“什么蝴蝶,谁疯了?”

“你疯了。”秦戒之把他的脑袋摁了回去。

洗完澡,秦戒之把那双被拖把弄脏的鞋子拿出来刷,白色的鞋面上有两块大污渍最显眼,除此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小污点,蚂蚁似的抓在鞋面上,秦戒之费力刷了好久都没把它们刷下来。

肥皂水流到了他的伤口上,又把他刺激得很疼。

是污渍沾上的时间太久了么?

秦戒之挠了挠头,不死心,找舍友借来一瓶洗鞋液,倒了许多,然后再接再厉地捉住鞋刷它。

旁边站着几个舍友在洗内裤,边洗边说集训太他妈无聊了,要找机会溜出去,找个网吧打游戏。

“在宿舍装个整机多香啊。”一个男生说,“操,我来了这里才知道,整个校区的网都给屏蔽完了。”

“我连微信都打不了,只能发短信。”另外一个人用力搓着泡沫说。

“烦死了,每天就是画画画!什么玩的都没有,我都快被关疯了!”男生撞了一下秦戒之的肩膀,“明天晚上别画了,我们出去玩吧?”

秦戒之转头看他们。

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被集训逼得苦得不行,到晚上都洗了澡站在一起的时候,疲累和苦闷泡在水汽里,让他们看起来长得都一样。

恍惚间,秦戒之花了眼,觉得他们都长得像自己,而自己也长得像他们。

秦戒之用没沾泡沫的手背揉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白天画画的时候,盯着画板看太久了,现在都出现幻觉了。

他身边,舍友们你和我说,我对你说地互相点着头,说:“好啊,明天出去玩!”

“戒之也去啊。”

“都去啊,都出去,别待在这儿。画室里都是汗臭味,比臭鸡蛋还馊。”

秦戒之却对他们说:“我不去。”

“干嘛不去啊?”男生一边给内裤拧水一边问他。

“我要去画室。”秦戒之说,“我还有很多画没画,不玩。”

男生的眼睛缓缓睁大,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你牛逼。”

秦戒之拿着刷好的鞋子去阳台晾,然后躺上了床。

他靠在枕头上,仰面对着天花板,拿着那个古怪男人塞给他的创口贴看。

他是谁?

来这里快半个月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他为什么要用那么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

为什么要硬塞给自己一个创口贴?

好奇怪的人啊。

秦戒之在床上翻了个身,换成侧躺的姿势,继续盯着创口贴发呆。

忽然,一个响指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床的陈彦徽探头过来问:“干嘛拿着一个创口贴看得这么入神?”

秦戒之又翻了个身,换成趴着的姿势,面对陈彦徽,说:“在男厕拖地的大叔,你见过吗?”

“啊?”陈彦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拖地大叔吗?”

“脸上有条疤痕。”秦戒之指了指自己左脸上差不多的位置,“不过比较小,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陈彦徽认真回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你问他干什么?”

“我觉得他有点奇怪。”秦戒之把创口贴给陈彦徽看,“他还给了我这个。”

陈彦徽迷惑不解:“创口贴?”

然后他警觉道:“你哪里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在哪啊,给我看看?”

“手上,就划破了点皮,没事的。”秦戒之说着,把创口贴取回来了,他觉得陈彦徽也不了解那个奇怪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萧如音电话打过来了,秦戒之接起来,叫了声“妈妈”。

萧如音每周都会打电话过来关心小儿子的生活状况,秦戒之第一次到学校住宿,加上集训生活更是出了名的苦,他担心他会受不了。

“学校饭菜怎么样?吃得饱吗?”萧如音说,“寝室里有没有蚊子,带去的蚊帐要挂起来知道吗?”

秦戒之一一回了,说学校的饭菜、床铺、同学、老师他都适应良好,他跟妈妈只捡好的说:“我今天晚上吃了酒酿圆子呢!可甜了,我吃了两碗。”

他又对妈妈说:“寝室楼有洗衣机,我们都不用洗衣服的,往桶里一扔就完事儿啦!”

“老师同学都很好啊,一大伙人坐在一起画画,比我初中的画室人多多了,我在这画画觉得挺有氛围的,挺开心的,也没有那么累。”

萧如音还是担心他过得不好,给他转了钱,叫他拿来买吃的,买衣服。

“画具够不够用啊?”萧如音问他,“这要集训好几个月呢,不够就跟你哥说,让他给你寄。”

“妈妈这你放一百个心。”秦戒之开始和妈妈满嘴跑火车,说:“我画室里七八十个同学,哪个颜料不够了我就找我哥,都不用他们自己买。”

萧如音被逗笑了,说:“你哥过几天要回来了,我和你爸要去棠善寺住几天,到时候让你哥来把你也接过去。”

秦戒之一惊:“我哥要从北寰回来了?”

“是啊,他也快一年没回来过了,你上次见你哥还是圣诞节吧?”

“唔……”秦戒之想起来上次圣诞节,他哥送给他两个礼物,一个是装饰盘,这个爸妈都知道,另外一个爸妈不知道,是贺慎安嘱咐他要私下里拆的——

那是一张真人动作片光碟……

贺慎安是这样说的:“之前给你看的都是动画片,现在可以看点真人版的了。但是你别担心,我特意选了个浪漫的,没有血腥暴力,不变态,很温柔。”

“……”秦戒之拿着那张光碟,只有无语。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