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秦戒之回学校上课,进教室的时候和费泽对视一瞬,对方匆忙夺回视线,看到别处去了。
秦戒之眯了眯眼睛,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上完一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秦戒之咳嗽了几声,同桌问他怎么感冒了。
秦戒之拿纸巾掩着口鼻说:“昨晚去玩雪了,冻的。”
“下雪天确实很容易被冻到,西陵也难得下大雪呢。”同桌说,“吃药了吗?”
“不用吃,小感冒,过两天就好了。”秦戒之从课桌里抓出一个白色口罩戴上。
同桌出了教室,秦戒之拿手机和陆云旗聊天,上高中后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里,教室隔了两个班。
费泽在这个时候从后桌探头过来了,说:“感冒了啊。”
秦戒之神色不变,说:“我差点被你害死。”
费泽脸色顿时一白,盯着他没法说话。
秦戒之淡淡的目光飞过来看他,声音在口罩里闷闷的:“要不是你叫我去那个破台球室,缠着我打雪仗,我也不会掉水里,操,那河底下的泥滑的要死,我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
“我……我哪里知道你会掉河里啊。”费泽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再说了,要不是你死活要救那只野猫,你也不至于掉河里去……”
秦戒之好像无法辩驳的样子,说:“算我倒霉。”
费泽眼中闪过侥幸,他振奋起来拍拍秦戒之的肩膀,说:“嗐,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学后我请你去网吧!”
“我哥因为这件事很生气,最近把我看得特别紧,网吧我是肯定去不了了。”秦戒垂着眉眼,似是叹息道。
费泽抓着脑袋说:“那就过几天再去,你哥也快回北寰了吧?”
秦戒之说:“过几天我怕你又不认账啊,你爸妈管着你的零花钱不是吗?”
“……”费泽无言以对,因为情况确实如此,他妈把他的零花钱管得比螺丝帽还紧,这导致他经常没钱去外面玩,有时候甚至还需要管秦戒之借钱。
秦戒之把他有点苦恼的表情看完了,才说道:“所以也别过几天了,就下节自修课吧,我想吃冰棍,你请我。”
“操,你他妈感冒了还要吃冰棍啊?”费泽瞪大眼睛看他,“你可真牛逼。”
秦戒之露在口罩外的眉眼任性地笑起来,卧蚕饱满,说:“我还就是要在感冒的时候吃冰棍!”
**
自修课没有老师坐班,秦戒之和费泽溜到小卖部来买冰棍。
费泽只买了一根,秦戒之问他:“你自己不吃啊?”
“冷死了,吃个鬼。”费泽在化雪天的寒风里竖紧了羊毛领子。
秦戒之吃着冰棍,侧目看他:“这点冷就怕了啊。”
费泽白他一眼,催着他赶紧走吧,他揣着兜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回教室总比站在外面吹冷风强。
秦戒之紧随其后,冷眼看着他缩起脖子的后背。
“……”
他们走在池塘边的水泥板上,白茫茫的校园里积雪正在融化,灰青的枯草和灌木从雪里露出脸来,冷风一吹,它们就齐齐地朝费泽看过来。
“啧……”费泽猛然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鬼在后面盯着他似的。
他窝着脖子朝后面走路的秦戒之喊道:“喂,你走快……”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水面激烈震荡,水花四处飞溅,落在岸上秦戒之的脚下,他徐徐蹲下去,好整以暇地看着水里的费泽。
费泽的头从灰绿的水里冒出来,头发顺着流水像黑柳枝一样贴挂在脑袋上,他闭眼扑腾着大骂:“我**!我**!”
秦戒之为他拍手,说:“我妈可看不上你这样的。”
另一个声音说:“狗日的玩意儿,我撅死你!”
费泽在急速侵袭而来的寒冷中胡乱摸了把脸,猛一睁开眼睛就被一只黑乎乎的鞋底闯到了脸上,他实实在在地吃了一脚,鼻梁火辣辣的疼。
“妈逼的!陆云旗!”费泽两只脚终于踩到池塘里的泥了,他伸手攀住岸上的石板,仰头看见撑手半跪着的秦戒之,和站成一座肉山般的陆云旗。
他们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体挡住了后面射来的阳光,以致于他们的面目全都晦暗不明。
“还把你表哥叫来了啊。”费泽盯着秦戒之的眼睛冒火,连戏谑都带着灼烧味,“怎么,你怕自己一个人打不过我吗?”
“是啊,我好怕啊,你吓死我了。”秦戒之顺着他的激将法说话,仿佛很怕的样子,可是脚却已经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俯身看着浸在水里的人,声音是沉在风里的冷:“被人踹进水里的滋味不好受吧?费泽。”
费泽胸膛起伏,翻起眼珠瞪着他,咬牙道:“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啊,居然还能沉住气装模作样地把我骗过来,秦戒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心机这么重呢?”
“以前一起玩嘛,猪朋狗友地混着,要什么心机?”秦戒之手里还捏着根冰棍,眉眼从柔倏忽变利,刀尖似的刺过来,看着费泽:“要不是你那背地里的一脚差点把我把我害死,我本来还能继续和你玩的。”
“呸!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玩?玩个屎!”费泽嘴里喷着水,在冬天里冒出白气。
“看不惯我还能跟我借钱?还乐意和我一起去网吧?”秦戒之笑了笑,“那你挺贱的。”
“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那一脚是我踹的?”费泽不甘心地问。
秦戒之在膝盖上支颐起右手,撑着下巴,说:“我不知道,但我猜是你。”那天晚上河边那么黑,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秦戒之连踹他那个人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你……”费泽哑然,咬着下唇。
“除了你还有谁啊,打雪仗砸到我身上的雪球被捏得那么死,比石头还硬。”秦戒之伸手向费泽的脸探过去,“你别太恨我了。”
费泽使劲把脖子脑袋往后避,警铃大作道:“你妈的!你想干嘛!”
“请你吃冰棍啊。”秦戒之忽然把一整根冰棍全部捅进了费泽的嘴里,动作之迅速连陆云旗都吓了一跳。
“呜呜……呕……”费泽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要被捅穿了。
“好吃吗?”秦戒之把冰棍拉出来一截儿,又猛捅进去,“这可是你花钱请我吃的啊。”
“……呕呕……”费泽的两片嘴唇被冻得血红,涎水混合着冰棍融化的糖水在他整片下巴上四处横流,淋淋漓漓地把秦戒之卡住他的那只手弄得很脏。
费泽痛苦得流出生理性泪水,五官扭曲得好像被拧过头的毛巾。“呜哇!!!”他的双手在石板上乱拍。
秦戒之突然把冰棍全部拔出来,看着费泽翻着白眼大喘气。
“呼哈……呼哈……”
秦戒之掰着他下颌的手青筋暴起,盯着费泽的眼睛似有癫狂蔓延,他的声音变得比平常要阴沉许多:“休息够了吧,我们继续啊。”
“秦戒之我□□大……”
话音未落,秦戒之就又把冰棍捣进了费泽的嘴巴里。
秦戒之笑着说:“你能操谁啊?软了吧唧的,连根冰棍都比你硬啊。”
池塘哗啦哗啦地激起波澜,冰冷的水珠乱飞,费泽的手指被粗糙的石板磨出了血。
“咚咚咚——呕呕——咳咳咳——”
秦戒之却是动作一刻不停,像个只会疯狂拽拉捅戳的机械。
蹲在一旁的陆云旗看见秦戒之一双眼睛通红,动作越来越激烈,甚至显示出了要毁灭的势头,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叫他:“表弟!”
秦戒之被叫得回过神来,手一松,费泽的喉结划过他的指尖,然后整个人向后跌回的水里。
陆云旗用肥厚的手拍拍秦戒之,稍微松了口气,说:“我怕你把他捅死。”
秦戒之怔了怔,发觉冰棍已经化掉了一半,黏滋滋的水流过他的手指。
他把冰棍扔了,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儿时记忆从鲜艳重新褪色成黑白,他喉咙紧涩地吞咽了一下,冷静下来。
“……让他泡水里吧,死不了。”秦戒之撑着石板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与水珠,走几步,拨开垂杨柳的枯枝,穿过去了。
**
傍晚放学回家,陆云旗跟了秦戒之一路,不放心地问他:“你脸色不太好看啊,之前在池塘边我就发现你不对劲,怎么回事?”
秦戒之揣着校服兜,神色似是沉重,却对他说没什么事,然后转身进了家门。
贺慎安用白天的时间把秦戒之补好的作业都看完了,晚饭的时候他说秦戒之补得不用心,错的地方还是很多。
秦戒之没多大反应,说了句“我再改”之后继续一言不发地吃饭。
贺慎安停下筷子看他,觉得他很反常。
“下午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贺慎安探询道。
“……”
秦戒之心里装着些古怪的东西,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哥说,话在肠子里转了千百个来回,终究没肯说出口,最后敷衍他哥说自己感冒还没好全,困了,要回房睡觉。
贺慎安坐着,大边牧蹲在他身边,目光追随着秦戒之回房的背影,直到房门被关上,再也看不见他。
大边牧站起来绕着主人修长的小腿蹭他,贺慎安垂首把它推开了,另一只手臂搭在餐桌上,手指轻轻敲着玻璃,若有所思。
秦戒之一回到房间就扑倒进床里,脑子里像发生火灾那么乱。
“呼……”
他在用冰棍捅费泽嘴巴的时候想到了当初在福利院里,他用火龙果碾陶雨脸的场面。
这两件事本身都是很普通的打架事件,可是却在秦戒之的心里催生出了微妙的感觉——
有种古怪的东西从他心里冒了出来。
是不好的东西。
好像一只地狱小鬼从地缝里爬出来,带着诡异的笑容向他打招呼。
“该死!”秦戒之闷在枕头里低声骂道。
他发觉自己好像对同性有凌虐欲。
无论是费泽被冰棍捅得涎水直流的模样,还是陶雨被火龙果碾得满脸紫红碎肉的模样,都让他觉得无比痛快。
不是打架打赢了的得意,也不是惩治坏人的解气,而是痛快,是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把他们变得像狗一样卑贱,看着他们被自己搞得痛苦不堪、凌乱失神、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秦戒之居然会觉得很爽,很满足。
而他的身体也被心理上的快感牵出了诡异的变化——那是在池塘边的时候。
“呼……”
秦戒之揪着被子,觉得自己很恶心,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