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镇国[唐] 第44章 044

产婆擦净了手，忙走到李令月面前报喜。

“公主，是个女孩。”

李令月点了点头，道：“去领赏钱吧，出了这个门，你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令月的语气十分温和，看向产婆眼神却十分冷冽。那产婆连连点头，慌忙退了出去。

李令月话中的意味十分明显，产婆领了赏钱，便携了家中人，连夜出城。

撞见这样的事，能活下去已是万幸。所幸李令月打赏的银钱不少，能保她后半辈子无忧。

产婆退出去以后，李令月的眼中这才出现了笑意，她握住了婉儿的手，“上官姐姐，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好？”

孩子的名字，婉儿在宫中便想了许久。可真到了要见着这孩子的时候，婉儿微微蹙眉，她提起笔，犹豫良久，竟不知该如何落笔。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字。”

“我看上官姐姐不是想不出，而是想的个个都是好的，这才犯了难。”李令月瞧着窗外头，如今天色已晚，北斗星正当空。

“上官姐姐，你瞧，那璇柄星正对着正殿，就以‘璇’字为名可好？”

璇字，有美玉之称，也有次玉之说，正对应了这孩子的身世。

“李璇……璇儿，好极了。”婉儿脸上难掩笑意，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婉儿这才去看那孩子。

才出生的孩子并不好看，身上皱皱巴巴，稍微一碰就嚎啕大哭，吵得人心烦。可婉儿却觉得这孩子十分亲切，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孩子的手指，只觉得十分柔软。

婉儿想抱一抱那孩子，又怕伤着她。

婢女将窗户打开，房中的血腥味散了出去，于氏失了力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婉儿在逗弄那孩子，她也忍不住笑了。

李令月一直坐在外头，她瞧着婉儿这般欢喜，对梅香道：“早知生孩子是这般，就不该要她在我的房中，现下好了，这屋子要几日不能住人了。”

婉儿在府上陪了这孩子好一会儿，眼见着天色已晚，李令月笑道：“上官姐姐，这么晚了，你就先在我府上住下，明日再回宫。”

“公主，天后还等着我回宫复命呢。”婉儿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此刻，天后还在宫中等着，若婉儿一夜不回，只怕天后会担心太平公主有什么事。

“上官姐姐好没良心，见过了孩子便要撇下我不管。”李令月故作伤心，婉儿却没有上她的套。

送走了婉儿，李令月收敛起了眼中的玩味，对梅香道：“可将那产婆送出去了？”

“回禀公主，已经将人送走了。”

李令月点了点头，瞧着襁褓中的孩子，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孩子一点也不好看，还以为若是女儿便会和上官姐姐有几分相像。现在看来，可以一点都不像。”

“公主，小孩子才出生都是这般，长大了便好了。”看着皱巴巴的孩子，梅香也觉得这娃娃丑得可怜。

婉儿回到宫中，将备好的说辞禀报给了武则天。说话时，她几乎不敢抬头，生怕武则天看出她眼中的情绪。

武则天听说李令月诞下女儿，十分欢喜，顾得上别的。

她站起身来，笑道：“好好好，女儿也好……婉儿，你替本宫草拟一道诏书，封太平公主的女儿为昌平县主，享食邑三百户。”

范云仙闻言，劝道：

“天后，此事要不要先禀明了圣上……”虽说这事圣上未必会否决，可颁布诏书之前总要知会了圣上。

武则天眼神一凛，“难道这点小事本宫也做不了主？”

婉儿没有多言，而是站在一侧，静静地替天后写下诏书。

这样的事，圣上不会不同意。即便不同意，天后也有办法让圣上同意。

诏书写好，婉儿只觉得心跳有些快。

县主虽没什么实权，可她才出生，便得到这样的荣宠，往后的路会好走许多。这对女儿家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宠。

天后的诏书一经颁布，朝野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有的惊讶于李令月的孩子才一出生便享食邑，这样的殊荣，就连从前两位太子的女儿也没有。

公主“怀胎”的十个月，薛绍终于有机会进宫朝见。

武则天见了薛绍，以为他是来讨赏，道：“薛绍，你照顾公主有功，想要本宫赏你些什么？”

薛绍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他跪在殿前，朗声道：“天后，照顾公主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敢讨赏。只是，昌平县主是公主十月怀胎所生，汾阴薛氏只怕辱没皇家，恳请天后赐昌平皇家姓氏。”

“什么？”武则天微微眯起眼睛。

她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一个男人口中说出。

她一时之间瞧不出薛绍是为了趋炎附势，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薛绍，这话可是太平要你说的？”除了这个，武则天一时间想不到别的理由。

见薛绍没有否认，武则天点头道：“既是太平想要，本宫便准了她。”

一旁的婉儿松了口气，她站在一旁，静静化开墨，准备替天后再拟一道诏书。

谁都没想到，天后会赐公主之女昌平县主李姓。有人见了薛元超，都在皮笑肉不笑地恭维。

有人说往后汾阴薛氏定会更加显赫，也有人说从此薛绍再难抬起头，薛绍此举也会连带着让薛家难堪。偏偏薛元超像没事人一样，对薛绍的所为没有半分表态。

倒是武三思对这事起了疑心。

武三思并未去问薛家的人，而是找到了婉儿。

婉儿才备下一只长命锁，要去庆贺昌平县主满月，却在公主府外头被武三思拦下。

武三思与婉儿几次接触，皆是因为朝堂之事。每每见到婉儿，都觉得她对人淡淡的，似乎从不会真正把旁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如今，瞧婉儿对太平公主的女儿这般殷切，倒叫武三思有些疑惑。

如今太平公主与她的“女儿”昌平县主得到了这样的荣宠，一时间，朝中大臣纷纷送来贺礼，只盼望着李令月能在天后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

武三思打量着上官婉儿，“不知上官大人此番前来，是奉了天后的懿旨，还是想要趋炎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