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镇定下来,闭眼的瞬间,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在脑海浮现--那些刀口是横切又有微小的纵纹,像极了鲸鱼张开的深渊大口中能窥见那密如齿梳的牙齿。这不是刀伤剑痕!
是遭虫兽啃噬的生物体创伤!
曲长水他不在近水楼台,他在这里!
他的真身正在与虫兽搏斗。该死!一时间那种虫兽的名字她竟想不起来了!
程石榴把玉佩揣回怀中,立刻拿出地图,她早把一些凶猛虫兽的活动范围都标记了,可是她标的都是他们这次要去的区域,并没有全境标注。
正在这时,猩红的信号烟火箭在南边的树冠间隙炸开。
信号弹应该是一组或者二组的同学们抓到瞬影魂兽的报信。
可是不用低头看地图查对,她也知道,信号弹亮起的地方也不可能是瞬影魂兽的所在地啊。
乱了都乱了。
她如离弦之箭朝那奔去,绊脚的藤蔓和枯枝,丝毫拖不住她的步伐。
烟火硝烟味越来越重,她默数着与信号源的距离,逼她自己压住内心升腾出空落感。
极小的概率是他发的,但定能遇到同学,一定有人知道咬出那种伤口的虫兽在哪个区域!
突然,一只绿醉突然扑倒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她刚一个急刹车,云鹏便飞扑下来,伴随着他的大喊,"程石榴闪开!右边!"
程石榴伸手朝左后方的树枝扔出一条绳索,一手拉绳索,一手拉住云鹏的手,两人顺地倒着飞退,又立刻随绳索拉上了一棵苍天大树。
她与云鹏藏在树冠中,屏息凝神,瞧着一只绿醉在下面游荡。
绿醉的体态像一盆爆叶疯长的绿萝,片片叶子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然而目之所及之处,每片叶片上都是一只眼睛。
怪不得叫绿醉,看得时间长了,的确会产生恶心和眩晕感。
一只野兔从灌木中窜出来,那只绿醉看似柔嫩的顶端新芽像蛇信子般弹射而出,瞬间刺穿了野兔的腹部,它的内脏被枝条末端的透明囊泡包裹着拖出体外时,还在微微抽搐!
而囊泡内壁分泌的消化液让野兔内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粉红色浆汁,顺着枝条回流,使得绿醉因此泛出饜足的油光。
程石榴只觉得她的胃部都痉挛了起来,喉头涌上胆汁的苦涩。
她透过眼前交错的枝叶缝隙,看见对面那棵树上也藏着两个人,是方圆和孙芳菲!
竟是孙芳菲!她没有和程艺芯在一起吗?!乱了乱了都乱套了!
孙芳菲吓得瑟瑟发抖,只靠方圆拉住她,她双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
而云鹏右腿旧伤开始隐隐作痛,那是三个月前他们最后从遗落影域撤离的时候,他被绿醉袭击时留下的伤痕。
虽然当时他躲了过去只有划伤,可现在疤痕伸出传来诡异的刺痛感。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却轻轻握住了程石榴的手。
她反应过来,云鹏在她掌心轻轻画了几道,随即他们用眼神交换示意了整个作战计划。
程石榴和云鹏抓了一把树上的果子投掷出去,声东击西。随后二人俯身冲了下去,一人抓住绿醉两侧的几支藤蔓。
随后迅速两边交互,很快编织出一条粗壮的大辫子,只要绿醉的顶端吐出蛇信子,二人就切掉几片它自己的叶子飞过去,蛇信子一看到"眼睛",便立刻回缩,就这样他二人将绿醉编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笼子。
最后一次它将“蛇信子”般的顶芽好不容易从一个缝隙弹射出来的时候,二人早就预判出它出现的位置。云鹏一剑砍了它的“蛇信子”,危险解除。
程石榴眼见云鹏要跌倒忙扶住他,这时方圆和孙芳菲也跳了下来。
孙芳菲:"程石榴,你跑哪里去了?!"
方圆没有忙着问责,而是赶紧捋起云鹏的裤脚,只见他的伤痕裂开了,有污血流出。
程石榴捡起那被砍断的"蛇信子",用灵力包裹着它,使之动了起来,让它去吸食云鹏的旧伤,不一会儿污血变鲜血,伤口也消了肿。
程石榴立刻甩掉"蛇信子",云鹏和方圆纷纷向她致谢。
方圆:"程石榴武功不错嘛。"
云鹏:"因祸得福了。算是。三个月前被这家伙划伤,没想到解毒还是需源头。没白来!"
程石榴:"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碰了一起?"
面前三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程石榴终于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有第三方力量冒充黑水寨的先来接头,一来就想团灭,少河龙首当其冲被袭重伤,程艺芯边退边展开救治,少河龙还活着。
随后孙芳菲和曲长风苏晓去追袭击者了,无果。
就在他们回来的时候,真正黑水寨的接头者来了。
苏晓急中生智,拿着少河龙的信物,伪装成他,与来者接头。来者见现场一片狼藉,不分青红皂白立刻押着苏晓走了。
程艺芯命曲长风暗中跟踪。
孙芳菲她本来是跟程艺芯一起护送少河龙先回观察哨的。半路上,竟前后见到两处烟火箭信号。程艺芯命孙芳菲便来到此处,撞到了云鹏方圆二人。
两处?
程石榴心中一惊。
好在孙芳菲快人快语,立刻解释清楚:第一发烟火箭是在观察哨上空。第二发才是云鹏方圆他俩这里。
程石榴明白过来,她当时的站位,正蹲在瀑布下,悬崖在后,水雾蒸腾,让她没有看到观察哨那处的第一发烟火箭信号。
孙芳菲:"程艺芯当时留了个心眼。除了范副将,没有他人再知道接头地点了。所以她现在带着重伤的那位,肯定也躲在别处。喏,这两位就是从观察哨逃出来的。"
方圆开始介绍他那组的情况:他和云鹏是一组,瞬影魂兽是他们和二组撞到了一起,一起抓到的。
也有突发情况,因为本不在那个区域的绿醉冲出来好几只,都把瞬影魂兽赶得四窜。
程石榴听明白了:"所以你们一、二两组碰到了一起,根本就不存在发射烟火信号这一环节。"
云鹏:"我们两组押着瞬影魂兽回到观察哨,就发现他们在杀虫兽,分割骨头和皮毛。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方圆:"他们来不及收!!其实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射出烟火箭!你想想,如果一组抓到了瞬影魂兽,按计划发射了烟火箭,自然观察哨也能看见。他们便会有时间,趁我们回来之前打扫干净,不留一点把柄!"
他们撞到了观察哨监守自盗,所以两边打了起来。
两方乱战时,就有同学趁乱发射出第一枚亮在空中烟火箭提示观察哨有危险,所以程艺芯那组便没有回去。
那第二枚烟火箭呢?
方圆继续解释:"我们那两组,就我和云鹏逃了出来。我们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想前去倒转湿地再躲一躲。途中,我们看了看带出来的弓箭,想着还是发一枚吧。你们两组,如果有看到的--"
孙芳菲翻白眼:"我看到了,一来就差点被绿醉挖心挖肺!"
云鹏冷静道:"接下来怎么办?程石榴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孙芳菲:"可以不去倒转湿地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回书院吧。"
程石榴心中有个模糊而大胆的想法需要证实,她不可能现在回书院。
她问:"遗落影域内无毒,但攻击性很强,伤口如刀剑的虫兽叫什么?"
方圆:"血刃刺蝗!怎么你遇到了?它可不在这片区域,要过--"
程石榴掏出地图指明,打断他们的话:"你们去这里,这里有一处瀑布、有水源,也有山洞,可以躲藏。苏晓早看出观察哨的问题,所以当时让我去别处躲藏,我那时被别的虫兽缠住了。"
程石榴撒了谎,但她必须和眼前的三位分开行动。
云鹏看出她想继续追:"没人知道黑水寨在哪儿。程石榴,和我们一起走吧。"
*****
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暗,程石榴一个人行动,她弓着背,像只警觉的母豹,一手始终按在腰间的那把匕首和绳索上。
林子里总有野猪,她已经成功抓到一只,她把那尾狐尾给野猪闻了,狐尾很快消失,而野猪如脱缰野马往一个方向狂奔。
冥冥中,她总觉得曲长水也去了黑水寨,他是为了救苏晓才突然来到了这里,因为苏晓是他的朋友。
至于队伍里还有谁是他的人,把黑水寨的消息传给了他,她无暇多想。
她只想快点找到他,看看他伤得重不重。
上弦月终于挂上树梢,在外面看到的彩色泡泡罩,真的进到里面了,却仿佛只是一层淡粉色的滤镜。
上弦月一如既往清晰,只是月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程石榴的脚下不再是厚厚的腐叶,而是硌脚的碎石路,突然闻到空气里飘来淡淡柴火混着米粥的清香。
天际线前,居然出现了一道道的晾衣绳!上面挂着粗布麻衣和粗布床品正随风摆动,一队年轻人正在收衣服,而另有整整一个方队的年轻人正在月光下操练。
棍棒刀戟轮番上阵,队伍里竟然还有马浩然和马浩东!
程石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将匕首按得更紧了,而墙角堆着的木柴上竟蹲着一直狸花猫正用琥珀色的眼睛打量她这个不速之客。
不远处,还有两个士兵模样的人装着盔甲坐在带着特殊模具的绿醉身上,正在巡视着寨子周围。
的确这个寨子连围墙都没有,毕竟谁会来此呢!难道这就是黑水寨?!
突然,有人拉她的胳膊,她拔出匕首就刺,对方像有准备一样,拉着她转了个圈,轻推柴房的门,二人一起跌进柴房。
黑暗中,她只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说:"石榴,还是被你找到了这里。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
程石榴坐起来,柴房的窗户关得并不严,粉红色的月光照射进来,仿佛印证了她之前的那个模糊而大胆的想法--苏晓用曲长水的声音继续解释这一切。
曲长水:"欢迎你来黑水寨。"
曲长水是九尾狐,会易容,在程石榴面前,他褪去了苏晓的面容,还原成了曲长水。
程石榴坐在原地:"黑水寨是你的?"
面前的男人点点头:"我以为你第一句会问,我什么时候替代了苏晓呢?或是苏晓现在人在哪里?"
程石榴站起来,趴开窗缝看着外面,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遍:"黑水寨真的是你建立的?"
男人再次肯定得点头,他似乎还想解释。
程石榴跳起来拍了他一下:"哇塞!我十年辛劳只得个老破小。你却平底起高楼,造出这么壮观的大寨子!真可以嘛!小狐狸!"
曲长水:你怎么笃定是我建立的?
程石榴看到马家两兄弟:那两个饭桶,还有谁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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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遗落影域(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