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记 第9章 第 9 章

郑生回到客栈，想起刚刚的偶遇，真如做梦一般，心中说不出的兴奋欢畅，只想找人一吐方快。阿箬阿箬，她深夜入山放走白狐，定然不是普通女孩儿，言谈之间也留着小秘密，可自己不知怎的就是想要见到她，想去傍近她，原来情之所起，竟让人如此甘美沉醉。郑生突然又万分后悔：“真是蠢材，没问人家姑娘家住何方，府中是做什么的，父母可还健在，有没有兄弟姐妹，这么冷天为何孤身在外行走……”转念又想：“今日初初见面，就打听这些琐事，更加不妥了，况我尚无功名傍身，又哪里有资格想这些呢。”一瞬间灰心丧气，又想起明日之约来：“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过来找我，明日带她去哪里走走好呢……”各般念头，此起彼伏。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记起前几天胡小姐说的灵狐之事。当日阿箬放走了白狐，我明天还是跟她提一下，今日见面只顾着高兴，却把这件事忘记了。

此夜定是无法安睡的。第二日放晴了，郑生早早起床，坐到一楼点壶茶来等着。不时出去门外街上张望，希冀又忐忑，平生第一次觉得时光如此难熬。正坐立难安的时候，一个刚总角的小童子走到他面前，怯怯道：“大哥哥，一个白衣服的姐姐说，让你去古月巷见面。”郑生忙跑出去，街上却没有阿箬的身影。郑生问：“小少爷，那个姐姐什么模样，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小童子道：“就刚刚啊，姐姐很漂亮的。”郑生：“古月巷，那是什么地方？”邻座客人道：“那是东城胡员外家，有名的很，小哥定是外乡人吧。”郑生心中一跳，匆匆赶去胡家，还未入小巷，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阿箬。阿箬嗫嚅道：“郑家哥哥，真对不起，今日不能随你玩了，我有事要求你呢。”郑生见她一身短袄长襦，均是素白，更显得稚气可爱，手上却撑着一把小巧的油纸伞。那伞身泛黄略旧，伞檐绘着一圈明黄色的繁复花样，确似刚描过金粉一般鲜艳。郑生道：“有什么事，怎么约在此处见面？今儿又未下雨下雪，你带伞做什么？”阿箬抬头转了转纸伞：“你昨日不是嫌我没有带伞么，还一直怕我冷，我现下就把伞带来了，今日虽没有雪，挡挡太阳也是好的。”郑生道：“这伞边上的花样倒很是新鲜别致。”郑生见她说说笑笑，活泼的很，耳下红玉坠轻盈晃动，似乎昨日并未看全她的长相，现在重见，脑中那些模糊的细节才清晰起来，细巧的眉，水润的眼，未施脂粉，只凭眉间痣殷红一点，就足以衬得芙蓉失色——昨日的她可没有这么娇俏！ 阿箬道：“昨儿个夜里，听说胡家在山里布的陷阱，又捉住了好几只狐狸，你能不能去跟胡小姐说说，让她把狐狸放了呀？”郑生连连摇头：“我看这胡小姐未必肯轻易放，前些天她同我说，她只取一盅血，就把狐狸放生。既然只要一盅，这么些时日，捉的狐狸也紧够了，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阿箬，上次深更半夜，你独自入山放走那些狐狸，可太危险了！”阿箬低头道：“有些事情，危险也要去做的。它们一旦进了胡宅，没有能活着出来的。这山上的狐狸，都要被捉绝了，况且根本治不了胡小姐的病症。可惜这胡宅我进不去，否则定会将它们救出。”郑生道：“你上次得罪了她，还不躲得远些，要是被认出，胡家有钱有势，可不是闹着玩的。”突然二人见巷口转过一顶轿子来，旁边跟着的婢女赫然便是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