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记 第8章 第 8 章

正出神想着，忽然察觉前方小石桥上亭亭站着一位姑娘，也穿着白衣白裙，长发垂肩，体态姝丽，在漫天白雪中，犹如仙子。看背影衣着，竟和那位美人八分相似。郑生心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血上涌，脱口叫道：“姑娘！”那姑娘听到，玉肩略耸，头微微扭动，却没有完全回头。郑生三两步奔上前，那姑娘正抬眸看来，美目含笑，眉心一点殷红，却不是自己魂牵梦萦的梅下美人是谁？！一瞬间，郑生只觉痴了。似是觉出自己这样对视男子甚是失礼，美人轻轻退后，微微垂下眼睫，余光扫向别处，俏面上满是红晕。郑生也忽然觉察，赶忙后退两步，垂头结结巴巴：“我，我，小生唐突。” 那姑娘看上去十六七岁年纪，甚是害羞，只伸出手来掠了鬓边秀发，樱唇浅笑，并不答言。她全身并无钗环金翠为饰，青丝也不过以素带盘束，唯有耳下的一双红玉坠微微晃动。在雪中久立，鬓云微湿，含羞带怯之中，更衬得玉容清丽，难描难画。

郑生道：“天气寒冷，雪路难行，姑娘怎么没有带伞呢？”那姑娘轻道：“你，不也没有带么？”又抬眼问：“你冷吗？”郑生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如碎玉清悦动人，又看她眼神望过来，一双妙目温柔灵动，更是胸中热血全涌上脸，想自己一定也是脸红的。那姑娘见郑生呆呆的并不答话，又觉不好意思，低头轻问：“你冷吗？”郑生恍然回神道：“我不冷，姑娘你身子弱，雨雪天气要多保重。”那姑娘笑道：“不过一点雪花，并不防事。你不要叫我姑娘小姐啦，我叫阿箬。”郑生看她言笑晏晏，便如一朵渐开的白山茶一般美丽脱俗，低声道：“阿箬姑娘，几天前在山里客栈，我们见过的，你记得吗？”阿箬道：“当然了，我还要谢谢你呢，没有出声喊，你是个好人。”阿箬似是想起了很久的往事：“我原来也遇到过另一个好人，是个老爷爷。那时候我刚能，”她轻轻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样措辞：“刚能出来玩，我喜欢在雨雪天气出来，那日也没有带伞。碰到一个老爷爷，他看出来我是谁了，却还愿意和我说话。后来雨下大了，我的衣服也湿了。他就送了我一顶大箬笠避雨，我也有了阿箬的名字。”阿箬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远处山色，默默不再说话。郑生见她穿得甚是单薄，肩膀鬓发已经落了一层雪花，道：“天气这么冷，我们到那边去挡挡风雪吧。”阿箬望着远处：“我喜欢这儿，这座桥，你看远处的山，云雾缭绕，真像仙境。我喜欢看雪，”顿了顿，又看向郑生：“你喜欢做什么？你喜欢读书，喜欢做官吗？”郑生笑道：“我喜欢看的都是杂书罢了。那些考试的书虽有道理，但看多了也是头痛。至于喜不喜欢做官，我生性不爱拘束，估计不太成，不过也说不定，说不定会觉得有意思。”

阿箬轻声道：“你是不是要离开云州了，你还会回来么？”郑生道：“过两天就启程了，我要去京城。”阿箬低头道：“是啊，你总是要走的。”郑生看她突然难过起来，更显柔弱单薄，不由得怜惜之情大起，但世事如此，又无法可想。雪渐渐大了起来，天色也转暗了。郑生道：“阿箬姑娘，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阿箬道：“明日，明日我来找你玩，好不好？”郑生道：“好啊，好极了，我去找你。”阿箬笑道：“你不用找我，你也不必送我，我自会找到你的，”说完慢慢后退了几步，一直盈盈笑着：“那明天见啦！”一回头快走了几步，就小跑开，带动裙琚翻飞，青丝舞动，如同雪中飞舞的玉蝶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