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记 第6章 第 6 章

雪路甚是难行。几里路直走了半天，晌午时分才到云州城上。云州临近京城，富丽繁华景象自与别处不同，高楼罗列，庭轩雄伟，街上人流攒动，户盈罗绮。郑生早已饥肠辘辘，寻了个街旁的面馆坐下。面还未上桌，一中年汉子走过来，作揖道：“敝人叨扰，敢问阁下可是郑公子么？”郑生忙回礼：“正是。”郑生打量了一眼来人并不相识，一身仆役打扮，却谈吐文雅，不由心下纳罕。来人道：“小人是东城胡家差役，我家主人想请公子到府一叙，望公子屈尊光降。”郑生听是胡蘅府上，道：“小可初到云州，与贵府素无来往，不知所为何事？”来人道：“小的也不知晓，只是主人吩咐，万望公子赏光，车马已齐备在外，公子随我过去便可。”郑生心想，莫不是和昨天的事情有关？却不知要找我个穷书生做什么？未几便到了胡宅，郑生下车后，见这宅院处于一小巷中，巷口有家丁守着，虽几十米外便是闹市，但拐入这巷子却甚是幽静，屋宇森严，气派的紧。一路有人引入宅院，郑生不敢乱看，也未记的走了几进院落，在一处院门前停了下来，自有小丫鬟揭帘进去禀告。

只听得屋内有人说道：“把他带进来吧。”声音娇柔。一人走了出来，便是昨日的蔓儿。蔓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别待着了，小姐让你进去。”郑生推拒道：“这是小姐闺房，小生须眉浊物，怎敢擅入。不知小姐有何吩咐垂询——”话还未说完，蔓儿冷冷道：“行了，好啰嗦，还不进去，让小姐等你吗！”只听的一声帘响，胡小姐却由屋内款款走出，依然带着帷帽，薄嗔道：“休得无礼，我好好让你请客人进去呢，怎么这么不知规矩，”说着对郑生见礼，声音又软了几分：“让郑公子见笑了，公子来这么慢，叫小妹好等。快请进来。”郑生鼻中闻得胡小姐衣袂麝香馥郁，耳中只听的她声音柔媚万方，一时心猿意马，虽觉不妥，亦不知如何张口。步入内室略定心神，低眉低目问：“不知小姐有何事？”胡小姐见他拘谨肃立，不敢落座，便敛了敛笑意，庄重道：“都是为昨日之事，特来向公子道歉，”说着万福下去，“都是小妹管教无方。”郑生忙拱手：“胡小姐说哪里话。”胡蘅道：“昨日我的那些手下粗俗无礼，这个小丫鬟蔓儿又对您口出恶言，小妹实在抱歉的紧，还望公子恕罪。”郑生遂道：“些许小事，我并未在意，小姐更不必挂在心上。”胡蘅轻笑一声，走前一步：“公子并未在意吗？我看公子生分的紧，座都不肯落，定是弃厌小妹了。”郑生见她数语之间薄嗔佯笑，不知何意，心下更觉不安：“小姐言重了。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胡蘅道：“我自然还有别的话说。”郑生候了片刻，却未听到胡蘅说话，只感觉她似乎在打量自己。胡蘅将手轻搭在郑生衣袖，引他落座。

胡蘅道：“郑公子何方人士，独自到到云州来，是投靠亲友？”郑生道：“小生是去京城赶考，过路云州。”胡蘅道：“郑公子如此品貌卓然，此一去定是蟾宫折桂了。”郑生听她当面称赞自己，更是大囧，道：“小姐谬赞了。我少时心性漂浮，不以功名为念，结交好友，遍游吴越。不过现今母亲有了春秋，以后断不能再那般万事不萦怀了，若有幸取个功名，也好奉养母亲。”胡蘅沉吟道：“郑公子游历四方，见识广博，可曾听见过什么异闻么？”“小姐是指？”胡蘅靠近了些，悄声问：“人死之后，是有鬼魂么？”郑生本以为她会询问灵狐之事，没料到她紧张的是这么一个问题，随口道：“乡野之说倒是常听的，不过我自己未曾见过。”胡蘅更是畏怯了起来：“大家都这么说，那，那一定是有的。”自相识以来，胡蘅皆是富贵雍容锋芒毕露，就连失了白狐之时，处事也干脆果决，此时竟露出慌乱的神色。郑生讶异之余，宽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姐不必太过在意。”正好蔓儿端茶过来，见此番场景，忙道：“小姐不要乱想，吃口茶润一润，那都是外面人胡说的。”胡蘅似乎突然惊醒过来，接过茶慢慢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