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记 第5章 第 5 章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脸上有一物温热滑腻，一惊之下，便即坐起。只见那只白狐如雪团样儿趴在枕边，正用舌尖轻舔自己。郑生试探着伸手过去，白狐迟疑了一下，动了动梅花样的小脚，竟不躲闪，反轻轻相蹭，侧头来看。郑生十分喜爱，双手将其抱入怀中，抚摸之下，触手毛皮犹如泉溪细流，一滑而过，从头至尾不掺一丝杂色，如雾似绡，洁净似雪。一双小小的三角耳朵，时转时竖，透出淡淡粉红；眼睛如同两颗大大的棕黑色珍珠，顾盼之间，情意自生，灵气无限；樱唇点点，娇美可爱。最奇的是玉额正中，双目之间，有一小痣殷红如血，似是一颗圆润琢磨的红宝石绣嵌在雪白云锦之上。郑生细细打量之下，忽然间心神动摇，竟似看到一位冰肤妙目的美人。恍然惊觉，定睛一瞧，还是那只温顺小兽。郑生自嘲道：“人人都言狐妖惑人，果然不假。兽身就已如此，若修成了人形，岂不妖媚无方？此地钟灵毓秀，造化万物，才养育如此生灵，却也遭人荼毒。”白狐见郑生出神，也不走开，静静伏在他手上，舔舐自己的伤口，似乎尚有痛楚。此时日已渐西，却仍喷薄灿烂，俯照万物。红霞雪峰，巍峨之中又绚烂无比。地上雪已经化了大半，明日便可上路了。郑生腹中饥饿，便简单要了些热饭菜，本以为狐狸乃山林野兽，不吃熟饭，但见白狐轻跃椅上，眼珠瞧向郑生，薄唇微抿，似有欲啖之色。郑生捡些饭菜相喂，竟一点点都吃了。饭饱之后，郑生又向胡老汉讨了些草药捣碎敷在白狐伤处，用布条仔细的包好。雪玉皮毛之间一抹青灰，倒也滑稽可爱。当晚，人狐共处一室，白狐卧于床脚，两下相安。

一大早，郑生将白狐藏于书箧之中，收好包裹，独身上路。山路蜿蜒崎岖，走过几道路口，回头望去，客栈已隐没在大山之中。郑生见前方有一密林，转身停下，想将白狐放于此地。眼角似乎有一道灰影晃过。郑生细看之下，并无他人，心中不安起来。又向前走了一段，不停向后张望。确定无人，将书箧放下，抱出白狐。白狐小小身体蜷缩在郑生胸前，张望了几下，便从双手之间溜了下去，依偎在郑生脚边。郑生虽只与其相处一日，心中也十分不舍，轻轻抚过它小巧的耳朵，清凉软滑。白狐望了望郑生，玉颈一转，奔入密林，霎时不见。郑生怅然，心中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