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记 第4章 第 4 章

郑生一夜没睡踏实，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已放晴，薄薄的阳光铺下来，也被雪层沾染了几分冷色。走出院外，放眼望去，好一个粉妆玉琢的大地！山舞银龙，青松擎雪，更觉清峻巍峨。墙头上一枝红梅从院中伸出，鲜红底瓣，玉雪可爱。郑生不愿踏碎这玉锦琼被，沿着墙角走过去。只觉脚下雪花有些异样，拨开一看，赫然是只狐狸，极幼极小，毛色如雪，四肢僵冷，显然已在这儿多时了。郑生向其胸口探去，还残存些许温热，隐隐有跳动之意。郑生将它毛皮上雪花扑打了几下，看到它前肢上，赫然插着一把小小的精致的袖箭，定是昨夜为蔓儿所伤，混乱夜色下晕倒在这里，竟无人发现。箭身的花纹繁复精巧，色作鲜红，在这一片茫茫白色之中，透出几丝嗜血的诡异。箭头已没入肉中，细线似的血液渗出便即冻结。郑生忙解开冬衣，把白狐藏入怀中，双手拢于胸前稍作遮掩。此时大汉们已经开始牵马准备上路，马背上缚着个铁笼，空空如也。最后的两个大汉面目无光、精神萎靡，浑不似昨日那般抖擞昂然。郑生也着实怪自己同情心太过泛滥，若是被人发觉，这窃狐罪名更是洗不清了。但不知为何，刚刚看到白狐僵死，总觉得心里难受至极，非救不可。一时间，又怕其突然活转，跳将出来，那可是糟糕到家了。走入廊下，正迎面遇上胡蘅，一股浓烈的香气钻入鼻中，郑生只觉胸口气闷难当。蔓儿更是双眼犀利如刀，剜了几眼郑生。见二人走过大半个院子，郑生正准备舒口气，却见胡蘅削肩一扭，回过头来，眸子似笑非笑，面纱微微而动，不待郑生有何反应，又牵起缰绳，干净利落，一跃上马。马蹄声响起，不一会儿，一行人都消失在山脚之下。

郑生长长舒了口气，才发现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到楼上开了间小房，掩上门将白狐抱出，浸入热水之中，轻轻揉搓毛皮。渐渐地，白狐四肢不再那般僵冷，稍稍有了些暖意。腿上血痂遇水脱下，伤口又有血渗出。郑生握住一用力，猛的将袖箭拔出，鲜血一时四溅。郑生撕下青袍上一片衣襟，把伤口紧紧绑上。白狐吃痛之下，叫出声来，但仍未苏醒。郑生看白狐胸口已然温暖起来，将其包裹于外袍之中。昨夜一夜未眠，此时不由得深思倦怠，推开被子，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