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记 第3章 第 3 章

今夜是不用睡了。蔓儿遍寻白狐不获，回到客栈，发现院中的两名大汉全都昏睡过去，用冷水泼醒，脑子仍不清楚，浑浑噩噩，答非所问。廊下休息之人早被吵醒，听闻白狐逃走，心中窃喜之下，也是冷意直冒，莫非真是妖狐作祟？一时间窃窃议论起来。廊下火光渐弱，闪烁不定，映在众人脸上，或明或暗，人心惶惶。蔓儿拉出郑生，圆睁杏眼，压低声音斥道：“敢私通外人，夺了灵狐，你胆子不小啊！”郑生早知道脱不了干系，见小丫鬟这般蛮横，心中略略有气：“姑娘怕是误会了。小生刚来此地，夜间碰巧经过院中，实在不知怎么回事。”蔓儿气的柳眉倒竖：“再敢与本姑娘油嘴滑舌！你不睡觉，半夜蹲在墙下做什么？那个逃出去的白影又是何人？亏得我巡夜看见，谁知你长个白净脸皮，也敢打我家灵狐主意！不与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本姑娘的手段！”众人看蔓儿年纪轻轻，口出恶言，既惊且怒，纷纷指责起来。郑生正欲再辩，楼上房间里倏忽亮起烛光，众人心中猛然一跳，见烛光鬼魅般的一闪，在窗上模糊映出一个女子身影，才知道是胡小姐。诸人内心一惊又一宽，才发觉身上寒毛已经倒竖起来。

房内飘出依旧甜腻的声音：“蔓儿，什么事这般大呼小叫，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蔓儿听得小姐来唤，强压怒气，快步上楼，走进屋内。不过片刻，胡家小姐急急下来，帷帽下发髻未梳，青丝披肩，浓香难掩。来到院中，见两个铁笼空空如也，虽瞧不见她面上容色，那惶急之情也人人看得出来。此时那二人神智已渐复，却丝毫回忆不起发生了什么，只一味讨饶。小姐伸手搭在一大汉眼皮之上，轻轻掀开，仔细看了一会儿。蔓儿在旁低声道：“身上无伤，似是中了迷药。”小姐冷冷道：“他们人人身怀武功，瞬时就被迷倒……如此厉害，分明是……”裹紧了狐裘，缓步踱进廊下，黯然不语。蔓儿指着郑生：“就是此人。奴婢放箭时，他就躲在院中。”透过帷帽缝隙，小姐双眸似是一把利剑，一点点扫过郑生。在其脸上略一停留，目光一变，霎时似有晶莹五彩。郑生正思索如何解释，见胡小姐眼神突变，温柔复杂，心中暗赞：“这小姐单一双眸子也美的很了，不过全身富丽堆砌，却远不及刚刚那位女子清水芙蓉一般天然动人。”郑生远路来京赶考，却也曾听闻：云州胡家，有女名蕙，容颜德工，天下无对。胡蕙是胡家大小姐的闺名，五年前选秀入宫，已贵为蕙妃，荣宠无极。然今日听旁人言道，胡家还有个二小姐名蘅，姿色犹胜其姊。十三岁时尝郊游踏春，玉容初绽，艳极无方，令三千少年沿河而观。自此以后，胡家老爷为防好事之人滋扰，令二女儿终日面罩纱巾，不露颜色，便是今日这位胡小姐了。几年前，一位郎中在为其瞧病时，偶得窥其容貌，色迷心窍，胆大包天，竟欲对小姐无礼。家丁将其乱棍打出。郎中失魂落魄，无面目见人，三五天就上吊死了。

胡蘅转身上楼，蔓儿紧随其后。胡蘅嘴唇微动，声细如蚊：“此人元阳充盈，不沾妖气，应不是其所为，但要盯紧了他……咱们的人手折了，此地不可久留……你说刚刚有一白影飘过，看来此事大为蹊跷，说不定那便是……”“奴婢罪该万死，若早到一步，定能将其抓住。”“行了，与你无关。唉，此番辛苦数天仍功败垂成，难道上天真不助我吗？”

经过这么一闹，大家伙睡意全无。廊下篝火渐熄，已被烧成灰白色的木柴中，透出橘红的火色荧荧而动，似在微微喘息。张老三道：“小哥儿，真是好险。但愿胡小姐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胡家富甲一方，又仗着是皇亲，可是这儿的土霸王。你好好的去赶考，惹着他们可是倒霉了。”郑生低头不语，总觉得今晚之事大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