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睡觉 第7章 第三个故事【人性】

这一天莱布尼兹村来了马戏团表演，孩子们都去村口看表演了。

大点的孩子跑得快站在前面，矮一点的孩子搬了板凳在后面坐着看，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小丑登场。

穿着奇装异服的小丑站在台上，白墙一样的脸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嘴角的红色颜料像是渗出的血，他拿起孩子们从未见过的工具，手往上一挥——

一连串的泡泡飘出来，争先恐后往天上飞。

透明的泡泡在阳光的折射下映出孩子们天真的脸，就像一个个泡泡期待着更高的方向。

“哇。”孩子们仰着脸看着泡泡越飞越高，甚至跳起来试图够着那些泡泡。

很可惜他们一无所获。

不过没关系，小丑先生还会吹更多的泡泡，他手上甚至还有城里才能看到的棒棒糖！

因为小丑的到来，村里的孩子们全都疯了。

疯了是大人们的说法，他们不觉得无用的泡泡有什么好看，也不觉得棒棒糖有什么好吃的，像是看猴子一样看孩子们每天浩浩荡荡去找小丑玩。

那位看上去有些可怖的小丑也欣然接受，他的眼里看不到半点不耐烦，会温柔弯下腰来和孩子说话，记住每个孩子的名字。

事情发生在一个星空璀璨的午夜。

砰砰砰——

村长布利斯的房门被敲开，村民老托克气喘吁吁闯进来：“我孩子丢了！”

布利斯洗正在刷牙，对闯进门的村民起初不悦，听完后不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村民公认的最负责的村长，谁家养的羊丢了都无比重视，更别说一个孩子丢了。

他戴上托城里亲戚买的老花眼镜，无比严肃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发现不见，小托克出门前有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说去找洛里他们玩，你知道的，这几个小孩总是混到一起，我也没觉得会出事，一直到半夜才觉得不对，但是我去洛里家问，洛里说小托克早早就回家了，可能有去什么地方玩了。”

托克说得絮絮叨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对了！”

“他一定是去找小丑玩了！”

说起小丑时托克有些恨恨的，其实不止他一个人恨恨的，家长们都认为小丑把自己的孩子抢走了。

“我觉得那个小丑会什么邪法，以前我家孩子就是和小朋友玩，玩完回家还会帮家里喂鸡，现在不到晚上不回来，一回来就说什么小丑先生表演了什么魔术。”一名听到小丑和失踪有关的村民信誓旦旦道。

“我看啊什么魔术，就是妖法！”

半夜的星空无边灿烂，一根根火把在地面上攒动。

村民们拿着火把浩浩荡荡去马戏团驻扎的营地讨说法。

马戏团习惯在深夜表演，这个点营地依然点着篝火，欢声笑语从不大的营地传来。

当村民们走到营地，还来不及等村长问话，便看到小小的托克挤在马戏团中，澄蓝色的眼睛盛着小丑的摸样，手上还拿着被小朋友惊呼神迹的吹泡泡机器。

老托克没想到自己儿子在马戏团玩得不亦乐乎，一半尴尬一半严厉地呵斥小托克：“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知不知道我们快急疯了！”

小托克这才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和小丑先生告别后回家。

想像中的妖法没见到，回去的大人们都蛮无趣的，直到之前说是妖法的人瞅了瞅小托克开口。

“有什么马戏团深夜还表演啊，而且还留下一个孩子表演，我们又支付不起马戏团的费用，他为什么大老远过来表演，我听说他名气大得登过报纸呢！”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每个人心底里，乍然被这人问出来，打量小托克的目光就更多了。

一个中年男人盯着小托克舔唇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小托克这个年纪还不明白中年男人话里的意思，只是歪了歪头：“奇怪的事？小丑先生每天都会做奇怪的事，昨天是给我们折小鸟，今天是给我看火人——”

中年男人打断他：“我是说让你脱衣服这种事。”

小托克茫然摇摇头，不明白中年男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真的没有吗？”中年人循循善诱，“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会给你买棒棒糖，比小丑的棒棒糖还要大。”

小托克尚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可怕，可是想到比小丑先生还要大的棒棒糖，他在一片火光中点了点头。

“那没错了！”最先质疑小丑的人长舒一口气，“这个小丑就是个恋童癖，还好大家发现得及时，不然不知道多少小孩要被祸害！”

所有人像是没听出中年男人对孩子的诱哄，纷纷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之前早觉得这小丑不对，打扮就让人作呕。”

“你们有没有听过他对孩子说话的声音，噢我的老天令人作呕，我从没见过一个正常男人那么矫揉造作。”

中年男人顿了顿道：“他是恋童癖当然矫揉造作了，他每次都说给孩子们吃棒棒糖，谁知道是什么棒棒糖呢？”

这句话引发了家长们的极大愤怒，扬言要把小丑送入警局。

村长布利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村民们情绪太高涨，仿佛受到上帝的指引，不知何种原因他保持缄默。

小丑被扭送警局，卸掉小丑妆容的他其实是个相当隽秀的青年。

“上百人指控你□□儿童，面对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有。”小丑睁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说。

“你没有他们为什么说你□□儿童？受害儿童提供了口述，说你要他脱衣服，还要给他吃你的大棒棒糖。”警官说到最后一句话面露调侃。

“我没有。”小丑重复着这句话，“我接近孩子只是想给他们带来快乐，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快乐，如果您不信可以让医生鉴定，我因为父亲……虐待无法勃|起。”

小丑坚持不懈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警官压根不听他的辩白。

报纸上头条刊登著名小丑因为性侵儿童被捕入狱，无数他以前的观众一片骇然，后悔之前带孩子去看他的表演。

甚至有他以前的观众带孩子接受采访，说他的孩子也受到了侵犯，之前只是碍于小丑的名气不敢站出来。

在一声一声咒骂中小丑登上了绞刑架，这次没有浓墨重彩的小丑妆容，只有单薄、嶙峋的青年。

风很大，他的脖子被绳子勒得一片青紫，像是一只被钉住的蝴蝶。

绞刑还不能发泄大家的愤怒，十字架下堆上柴条，火把倾下，先是很轻的咔嚓声，接着熊熊火焰亮起，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攀爬！

火焰爬上他身体，火星被大风吹到空中，就像一个个泡泡。

又像是烟花。

那是小丑先生最后一次盛大表演。

因为揭发小丑出名的莱布里兹村迎来许多游客，村民们热情地带游客参观马戏团营地，小丑是在什么地方引诱儿童的，被引诱儿童的家在哪里。

只可惜公众的关注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没有人关注这件事了，村子又变回那个平平无奇的村子。

只是在那个被人遗忘的营地，小丑的桌上堆着厚厚的书，书中夹着张折叠又被人打开过的纸——

小丑先生你愿意到我家乡表演吗，我的家乡莱布里兹很穷，看不起马戏团表演，可我真的喜欢你的表演

信纸随着岁月流逝变黄、变旧，连莱布里兹村也忘了之前村里来过一个小丑，只有八十多岁的老村长布利斯依稀记得，那个小丑会给孩子们表演魔术。

一个万里无星的夜晚，村民们安详地睡在梦中，熊熊火焰冲天燃起，火蛇吞没整个村子，在人们的尖叫中——

小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