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汉黎的马车在郊外一处别院门口停下,汉黎深吸了一口气,款款走下马车,等着赶车的小太监下车,领着自己往院门走去。
院门口的两个看门人看到是汉黎和她的侍女一行人,二话没说,打开门,在两边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我终于要进入权力的最高峰了。汉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请帖是黄公公亲自送的,来接她的小太监也是那天在白乔书房里见过的,她再怎么远离梅林山庄的权力中心,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今日此次,恐怕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大皇子了!
梅林山庄庄主,终于也要坐一个女人试试。史书上必要记载我一笔!如果不是身处这皇家别院,周围都是明处暗处的眼睛盯着,汉黎恐怕要仰天长啸,发出她的标志性的瘆人的笑声来。
汉黎被引到一处小院的正厅坐着,她自觉地坐在右手边第一个位子,挺直腰板,对着正首的空着的上座,等着主人的到来。
时间过得有点久,日头也越来越盛,汉黎有点微微出汗。但她一动也不敢动,身边的侍女站得累了换了个姿势,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终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人,他人高马大,身后还跟着两个带着兜帽看不清脸的侍从。年轻男人来到汉黎身前站定,附身打量着她。
汉黎赶忙站起来,男人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不是大皇子,犹豫两下之后,行了一个常礼,对着男人微微一拜,“梅林山庄副庄主汉黎拜见阁下。敢问阁下是?”
“汉庄主多礼了,请坐。我是谁,不重要。”男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走到厅首,坐在上位。
看着男子周身的气派,和直接坐在厅首的自如,不是大皇子,也该是他身边什么重要的幕僚或者门客吧。汉黎一边想着一边回到椅子上坐好,正对着上首的男子,不敢有一丝懈怠。
“既然汉庄主赴了此局,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就不浪费时间绕弯子了吧?”男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对着汉黎笑道。
“承蒙大皇子抬举,汉黎愿效犬马之劳。”汉黎恭恭敬敬地俯身又行了一个礼。
“不知汉庄主对犬马之劳,是如何理解的?”男子又问道。
“白乔可以为大皇子做到的,我汉黎都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汉黎直白地说到。白乔为大皇子做事这件事情,在水系派上层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水系派候选人,必须要入了大皇子的眼。所以今天这场局,是给她设的面试,大皇子满意了,她就能取代白乔,作为水系派的候选人参加今年的梅林山庄大选了。
“哦?十年前,白乔取得了大皇子的信任,如今,不知汉庄主准备怎么做,才能让大皇子相信你呢?”男子继续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汉黎,盯得汉黎心里很不舒服。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很多事情。
十年前,白乔,十年前,白乔。她在心里默念着,越想越心惊:十年前可是白乔人生的至暗时刻啊!大儿子新丧不久,二儿子颓废抑郁数年,不久之后二儿子就传出了嗑药玩女人的种种丑闻,陷入官司麻烦。
难道,难道这就是白乔取信大皇子的方式么?这种信任,是用自己家人的命换来的么?
“我,我的孩子们还小。”汉黎颤抖着说。
“哈哈,汉庄主真是有趣,”男子笑起来,“白猎和白博,跟大皇子没关系。大皇子的合作伙伴是白乔,犯不着动他的家人。”
“白乔?白乔给大皇子做了什么保证?我也可以。”汉黎两眼放光,似乎想要表明自己坚定的心意。
“什么都可以做么?这条路,比你想的更加充满血腥,和,杀戮。”说出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男子眼睛里冒出凶光,仿佛下一步要跳上去开始撕咬汉黎。
“我可是女子教司坊二十多年的司使,那些女子犯下的凶杀案,只怕比你们男人犯的,还要血腥和残忍。我可不是入世未深的女孩子了。我见过的杀人犯,恐怕比你见过的还要多吧?”汉黎也来劲了,直直盯着这个差不多是自己一半年纪的男人。
扑哧!利刃穿过衣帛的声音,一把尖刀从男子的胸膛里插出来,刀上鲜红的血液汨汨地往下滴。男人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血,眼神很快变得空洞,却还直直地坐着。鲜红的血液很快浸满了他的衣襟和椅子,还有那么几滴似乎溅到了汉黎的衣服下摆。
“啊!!!!” 汉黎的侍女一声尖叫,直接瘫倒在地上。
把尖刀捅进男子胸膛的那个带兜帽的侍从搅动了一下尖刀,确定男子已经死透,然后扶着他的尸首,保持着坐姿,自己依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条路,比你想的更加充满血腥,和,杀戮。”黄公公端着一个盘子,从门口缓缓走进来,“但是汉庄主,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汉黎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外头艳阳高照,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堕冰窟。
男子还在散发热气的尸身依然坐在厅首,黄公公只当没看见,坐到了汉黎正对面的椅子上,把盘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盘子上的一个小瓶子。
“这个瓶子中是最新研制的忠义同心蛊,每蛊都有两只,乃一母同胞。种下此蛊的两人可心意相通,你要是有任何对大皇子和独孤皇室不忠的想法,不管多远,另一个人都能感受到。”
汉黎抖抖霍霍地接过瓶子,倒出一只棕色的小药丸,又抖抖霍霍地送到嘴里,咽了下去。一套动作下来,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如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灵魂飘在上空,看着下面强打着精神的自己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不带任何思考地只是听令照做。
黄公公满意地微微笑了,给两个侍从一个眼神,端着盘子先走了。两个侍从非常利落地抬起男子的尸体,也很快退出了正厅。只留下一地的鲜血,昏倒的侍女,还有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的汉黎。
---白府----
白乔在会客厅厅首坐着。他特意换了一件很少穿的米白色镶银线的精致长袍,衬托着他花白的头发不显衰老,倒是显得有点仙风道骨,出尘脱俗。
今日,他要会见一位贵客:三皇子母妃白蝴玉。
对外宣称是梅林山庄庄主邀请玉妃来梅林山庄访问,共商三皇子别院冲突的解决方案,其实是孤独镜明把她召回来的,一方面三皇子别院的冲突越闹越大,必须要想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另一方面,两山地区的黑曜石矿主依然没有恢复供货,他也要给玉妃一点压力。
白乔对今日的会面尤其重视,他自认为,这场会面,是大皇子乃至独孤皇室对他的最后的考验,也是给他的最后的机会。如果他能和玉妃商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那么他这个庄主就还有得做下去。为此,他做了充足的准备。独孤皇室要的是两山的矿产,以及巴林村庄从地球上彻底消失。那么这件事情的关键,就在那个矿主和巴林村庄首领的关系上了。他有个妙招,可以彻底离间两者。为了此事,他也是布局良久了,如果此法可行,那么独孤皇室就可以看到,虽然同唐和三皇子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但是说到搅动时局和在多方门派之间玩弄阴谋,同唐那个老大粗,连给他白乔提鞋都不配!他白乔老当益壮,还可以给皇室服务十年!
已经过了会面的时刻了。玉妃依然没有到。布十三自请去门口查看一下,结果去了半晌,也没回来。白乔也感到有点不对劲了,他看着门口候着的文公公。文公公脸上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白乔二话不说,抬脚往门口走去,文公公想拦下来说几句,想想没有动手。
白乔穿过白府的中庭和门廊,才发现家中的下人们不知何时都换了新面孔。他来到大门口,发现白府大门竟然是紧闭着的,哪里有半点开门迎客等待玉妃马车的架势?
他走到门口,想要亲自打开门,两边的侍从却突然上来拦住了他。
“大胆,这是白府!你们看看我是谁?连我也要拦吗?”白乔对着两人喝到。这两人只是低头不语,手上拦着白乔的力道丝毫未减。
白乔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软禁在家,今日的会面,八成对外已经是取消了的。
吉夫人呢?白乔噔噔噔又往后院走,没走几步,差点在自家台阶上摔个大马哈。他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后院里,吉夫人的贴身丫鬟秋月正在收拾床铺。“夫人人呢?”白乔气喘吁吁地问。
“老爷莫急,夫人刚刚接到学堂消息,说是艾丽小姐在学堂出了点事情,她没来得及告诉您,就先走了。夫人临走时嘱咐我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把被褥都拿出去晒一晒。”秋月一边回应,一边又继续收拾起来。
白乔倚靠着门框,心彻底凉下来。
今天,对方是有备而来了。是谁?是查长老?还是大皇子?还是独孤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