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魔传记之辉煌世家 第11章 凝视深渊

苏小小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了很多书籍和报纸，她来图书馆，主要是想查查十一年前，乃至十年前，她的父亲和母亲所有可能被派去执行的任务。那时候她还小，对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而且她的专长是分析梅林山庄的各级选情和民意，哪怕是她在华兰阁生活过一段时间，也不敢妄言他们的内部情况，听说华兰阁的现任阁首布丽姬最近也是不大安分呢？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两年，这个世界还真是发生了很多大事啊！

1）吴家镇选出了一任反峨嵋派的镇主，这是吴家镇历史上第一次。这件事情在当时毫不起眼，峨嵋派的发怒和反对，大雍国的人哪里听得见？只不过现在吴家镇和峨嵋派已经爆发冲突，那么往回倒推，这十一年前的镇主选举，说不定就有梅林的人参与其中。

2）北国上一任女皇去世，太子即位成为下一任安琪拉王朝的君主。权力交替倒是平稳，但是葬礼过后第二天，北国王庭就联合御用的格兰书院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周边建起了一座高墙。北国其实幅员辽阔，这华兰阁，德致工坊，毅达山庄也都曾经宣誓效忠安琪拉王朝。只是200年前的大劫难，德致工坊走火入魔的黑山给了北国王庭重重一击，好不容易压下去，峨嵋派的崛起和红魔心法在北国大陆的流行，更是让这个日落西山的王朝一蹶不振，竟是让北国逐渐退化成了藩王割据的局面。这华兰阁和德致工坊，就敢擅自代表北国王庭组织一些武林大会和九州马球会。有人说，这是新上任的国王在示弱，既然管不了，干脆放个态度出去，你们自己玩吧。也有人说，这是以退为进，你们不是敢擅自代表王庭发令吗？现在北国王庭把不和放在明面上了，那么华兰阁和德致工坊便不能再代表北国行事，但是他们的能力一时又无法统一北国疆域内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门派。这或许是新皇在以此逼他们重新向北国王庭效忠？十年过去了，华兰阁和德致工坊也是见招拆招，一边依然和北国王庭眉来眼去，那一路高墙中开的几道边门下，马车络绎不绝，一边又牵头搞了一个北国联谊会，要把高墙外所有的曾经效忠北国的小□□小军阀甚至小山匪们，都纠结到一起成事。

3）贝西山和惊鸿山一带匪患频起，梅林山庄奉命前去剿匪。贝西山和惊鸿山，是平行又转而交汇的两座连绵的山脉。三皇子的别院，便是建在两座山脉的交界处。那里民风彪悍，几乎成村落的落草为寇，可以说是大雍国的最大的安全隐患。要说这大雍国的皇室也是狠人，当年直接便将皇陵迁至此处，还建了皇子别院，立下皇室规矩，那便是历任国王，都要将一位皇子送来此处，以此明志。独孤镜明即位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势力长成，这差事自然落到了尚在年幼的三皇子头上。

4）梅林山庄西南片的马宗河湿地流域起大火，为数十年来首次。大火连绵数月，烧了无数森林和村庄。

5）十一年前，赤炎国东部沿海的洪金岛发生暴乱。洪金岛乃赤炎国刚收复不久的失地，也是大雍国最容易渗透的地方。暴乱持续了大半年，紧接着第二年，赤炎国就爆发了大瘟疫，这场瘟疫最后蔓延到了整个九州，大雍国和北国也一度哀鸿遍野，重灾区十户九空。瘟疫过后的那一天年，大雍国皇宫要补充宫女奴仆，竟然京都的正经人家已经凑不足数了，不得不去京外的大族凑了一批。大族天高皇帝远，胆子也大一些，往往有用旁室甚至够机灵的流民充数的。

殷初**之前，对于梅林御用武士团的丑闻，苏小小也是早有耳闻的。一些武士团的蛀虫们欺凌弱小、贪腐银钱、派系纵横，她还参与调查过一两件，知道这里面水深得很。但是殷初**之后，她不得不往更坏的地方想。要多恐怖的真相，才能让他这个梅林武士世家精英如此悲愤和绝望？

苏小小一遍遍地过着这几件事情的细枝末节，在心中盘算着。因着母亲的医者身份，他们最有可能是被派去执行了跟这场大瘟疫有关的任务。要说这瘟疫也是诡异，大雍国122年，这场瘟疫突然就在赤炎国腹地中心的夏江城开始爆发。众所周知，赤炎国自建国起便最爱大兴土木，历任国主都主持过很多重大的兴修新建工程，建了很多官道和水路。这夏江城地势得天独厚，正处在大江和大路的交口，四通八达，从夏江城骑马或坐船直达赤炎国各处，不超七日。瘟疫发生后，赤炎国断臂求生，果断下令封城，直接派军队驻守在夏江城四个城门外，见到任何活物立即斩杀。然而，还是有很多封城前就出城的居民把瘟疫带了出来，更是随着现在已经日趋成熟的鸾鸟和大鲲运输业散遍九州。

瘟疫横行了三年，来了一波又一波。第一波是最凶险的，那时候的事情苏小小还有点印象，学堂停课，姨嬢嬢一步也不许她和弟弟出门。直到大皇子的百药园研制出了特制的百效除疫汤，联合世家联盟售遍大雍国和北国，赤炎国自己的药堂也研制出了自己的除疫的药方，这场瘟疫，才渐渐停歇。又过了几年，百姓们的生活又回到了瘟疫前，很多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瘟疫的样子。连那些因为瘟疫失去了至亲的家庭，也在努力地向前看：世道不易，哪年不死人呢？不是因瘟疫死，也会因别的原因死，何必追问那么多关于瘟疫的问题，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苏小小便是一个爱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也不是今日才如此。父亲他们是被派去做什么了？帮助研制特效药方吗？时间对不上。阻碍瘟疫蔓延吗？阻断传染主要是武者的职责，武者失手又让医者顶上，还是母亲这种顶尖医者的单枪匹马，算什么呢？那么？苏小小心跳逐渐加速：关于这场瘟疫乃是**的争论当年也是喧嚣尘上，传音阁专门做了好几篇专报，还有著书。其中大部分是论证这场瘟疫乃是赤炎国自己内部试验瘟疫武器时失手导致传播，却还有一小部分，指证这场瘟疫乃是大雍国去赤炎国内传播的！

难道我的父亲母亲，便是去执行这个任务了么？苏小小确定这个思路之后，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身单力薄。这几天，她还在心里问自己另一个问题：查出真相以后呢？如果父母亲真的是为了抵抗这个深渊而死，自己还要步他们的后尘吗？以自己的微薄之力，除了落得同样被秘密处决的下场，还有第二条可能吗？

有！她想起了殷初。他在被深渊吞噬之前，选择燃烧自己，照亮这座深渊的入口。除了她，一定，一定，有很多大雍国的明眼人都看到了。这些人中或许有人为了一己私利选择成为这座深渊的一部分，但是一定会有更多人做出另一种选择：如果人人都向往成为深渊，那么这座深渊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把自己隐藏在黑暗处了。

或许我也应该想一想哪些人最容易被殷初的死触动，去接触一下。苏小小这样想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撞上桌子前的陆绍虞低头看着她的目光。

“师父，你怎么来了？”苏小小惊讶地问道，一边用手把那本关于瘟疫起源是来自大雍国的书往下面藏了藏。苏小小刚入传音阁的时候就进了陆绍虞的组，说她在传音阁里快速升迁，倒不如说是整个陆绍虞组都以旁人艳羡的目光一路高走。直到陆绍虞自己被调进了传音阁超然存在的天眼司，他手下这帮徒弟，也早就成了传音阁颇为倚重的分析师新星。有传言，等陆绍虞自己在天眼司站稳脚跟，就会把这几个徒弟一个一个都接过去；然而这陆绍虞做天眼司司使已经好几年了，也不见任何动静。

任人唯亲，拉帮结伙？师父当然不是这种人！苏小小他们最是了解和敬佩这个师父，自然也了解他的性情，这几年和师父偶尔私下聚聚，可以聊大雍国国情，也可以聊私人小事趣闻，就是从来不会谈进天眼司的门路。

“你的手怎么了？”陆绍虞眼神停在苏小小右手缠着的纱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