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晗茵听到这话也是无语,虽然早就知道贾家有人看不惯贾琮上进,但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
想想贾琮的科举之路,这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原本去年贾琮便该和侯晗希一起去考秀才,但贾琮这话刚告诉家里不久,一个守夜的丫头便“不小心”在寒冬腊月没关好窗子,贾琮风寒高烧了四五天,这自然是不能成行了。
今年贾琮担心再来一回,等到了时间连贾府都没有回来。结果贾赦不知道听说了什么话,硬是将贾琮叫回来不说还狠狠打了一顿,要不是迎春送药送的及时,贾琮差点就落下了病根。
去年因为那人手脚利落,贾琮根本就没有抓住背后之人的辫子,只能趁机将身边的丫头给打发了。
而今年贾琮早早便有了防备,虽然因着没有对亲爹设防再次失败,但到底还是找到了罪魁祸首——正是贾家凤凰蛋的亲娘王夫人!
不过这也不让人意外,毕竟贾家有能力做这些事的就这么几个。
贾母虽然对贾琮这个孙子还不如对身边的丫头重视,但这到底也是亲孙子,贾琮想上进贾母自然不会拦着。
贾赦虽然对子女全部放养,但只要儿子不拿他的银子,他是不管的。
贾政虽然庸碌刻板了些,但到底还是重视贾家的,对于他来说,有一个出息的侄子是好事。
贾琏对于弟妹虽然吝啬于照顾,但到底也没那个黑心肝,不会为了压制庶弟就下黑手。
王熙凤为了贾家的家产,以及贾琏的地位倒是不愿意看着贾琮崛起。但以王熙凤的观念,读书人不值钱,别说贾琮连个秀才都没开始考,便是考中了进士,那在贾家也就是个跪下听差事的角色。
只有王夫人,她一心将贾宝玉捧成贾家的未来,为了宝玉她连天资不错又勤勉的亲孙儿都压着,更不愿意看大房的儿子出头压了宝玉的光彩。
所以,王夫人根本不管贾琮到底有没有才华,她是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贾琮留的。
贾琮查出了此事,便跑去向贾赦哭诉,贾赦之所以打了贾琮一顿是听到有人说贾琮考学那是心怀鬼胎,惦记上了金陵的祖产。
这里面说的祖产指的是荣国公府在老家置办的祭田。
大安朝吸取了前朝对皇室子弟以及读书人宽厚太过,耗空了国库的前车之鉴,本朝对宗室勋贵和读书人可远不如前朝般优待。
秀才只能免自身的徭役,廪生能得些钱粮,举人可免自己及父母子女的徭役,每年可从官府得到一部分钱粮。进士及官员可免自己五服内的亲属徭役,钱粮按俸禄获得。
当然了面官不跪,有功名之人犯罪需告知中央裁决的特权也还在。
但除此之外,前朝举人以上功名拥有的免税特权,本朝却是没有了。
皇室宗亲和勋贵们不需承担徭役,但并没有自己的食邑和封地,他们拥有的是和爵位挂钩的皇庄和功勋田以及俸禄。
这些田地只是名义上属于自己,但实际上这些田地是跟着爵位走的,一旦家里爵位降等了,所拥有的功勋田也就没了。
也因此,勋贵皇族对于自家的功勋田都不太上心,毕竟打理的再精心迟早也会回皇上的手里,多半都是拿功勋田的出产来购买其他的良田。哪怕这些产业都得纳税,那好歹也是自己的。
而这里面最重要的便是祭田,因为祭田稳定,除非家中犯下谋反等诛九族的大罪,否则祭田是不会被人剥夺的,而贾家至少贾母和王夫人管家都时候还是这个观点,也因此对祭田最为看重。
而看重的表现,自然就是用自己的心腹来管理。
就像金陵里看着祖宅的是贾母身边鸳鸯的兄嫂,其他产业自然也差不多都是贾母王夫人身边心腹的亲人来打理,觉得这种人才能忠心为主子打算。
只可惜想的很好,但就贾家下人这德行,自然是没少往自己手里捞好处的。
这事贾家主子们知道吗?那多少肯定是知道的。但是自贾母那起贾家主子对于这种贪腐都是轻拿轻放,用这些好处来养奴才们的忠心。
不过虽然是潜规则,但若是这时候本家的少爷过去,为了让本家的少爷不找他们麻烦,这些人会不会出血贿赂少爷一番?
可这却是贾赦不愿意看见的,贾母爱脸面,觉得下人们不过是在其中拿些应得的油水,不是大事,她这是在用高福利收买下人的忠心。
可是贾赦却是个爱钱不要脸的,如今贾赦不管是因为贾母在他管不了。等贾母死了,这些东西包括下人贪腐的油水那自然就成了他这个袭爵人的,在贾赦看来,那些奴才是在给他攒金库。
贾琮要往这里伸手,可不就是在拿他兜里的银子?
如今听到贾琮的哭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枪使贾赦自然就不高兴了。
虽然贾琮挨打贾赦不心疼,但拿他大老爷当傻子糊弄这就不行了。
贾赦当着贾母的面儿好生的闹了一通,趁此机会可是好好的骂了贾政一顿。
“好你个贾存周,看着是个君子的样,做的怎么都是伪君子的事?你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功名,那也不能嫉妒侄子啊!可怜你侄儿连考还没考,你这就三番两次把他弄病了,你这么做还哪点像个读书人?”
贾政被问的莫名其妙,虽然贾政学问一般,在官场上也混的尴尬,但到底也是个正经的官员。
每天得在衙门里打卡点卯,回家还得和清客们谈天说地,偶尔有事他还要作为荣国府的当家人出门应酬。
剩下的时间他还得关心关心他那个孽障宝玉的功课,和赵姨娘这个爱妾调**,他是真的没工夫关注一个不起眼的侄儿。
但是贾赦抓住了二房人在他耳边进谗言的把柄,很是耀虎扬威了一番,吵的贾母头疼,不得不给了不少古董才把贾赦给摆平了。
之后贾母叫来了王夫人,两人之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之后贾母给了贾琮布匹十二匹,顶级文房四宝一套,金元宝二十锭,纹银三百两,还有各种药材以示安抚。
而王夫人更是大出血,从嫁妆里搬出了一架状元登科缂丝屏风,一座和田玉五福临门紫檀木座摆件,此外还有布匹十二匹,绢十二匹,纱十二匹,以及2000两的银子才将此事揭过。
贾琮收下了这些赔偿,这就代表大房不会把此事闹大,坏了贾家名声。而王夫人送出了状元登科屏风,也算是做了保证,她不会再在其中做手脚。
侯晗茵以为事情便到此结束了,谁能想到贾宝玉这一疯魔,王夫人这是又心生一计啊!
原本贾母站在贾琮这里,那是因为天平两边一边是无错的孙子,一边是犯错的媳妇,贾母自然会给贾琮做主。
可如今马道婆这么一说,天平的两边可就成了贾琮和贾宝玉。
贾母会不会猜出这事可能是假的,贾母又不傻,怎么会不怀疑呢。
但到底这两个孙子在贾母心中地位太过悬殊,她又刚刚差点失去了宝玉,自然不愿意去赌此事的真假!
如果此时贾琮已经有了功名哪怕是个童生那还好些,毕竟贾母不是王夫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贾宝玉这辈子顶多就能像迎春的夫婿一般当个清流闲官,贾家想要崛起,还得看其他的子弟。
若是贾琮表现出了让贾家重新兴盛的机会,贾母可能还会心生犹豫,但无奈,如今的贾琮在贾母看来不过是个有些小心思的孩子,实在连权衡的价值都没有。
侯晗茵有些头疼,若是贾母想要压着贾琮,那在贾家抄家前,贾琮都别想科举了。
可是抄家之后,贾琮能不能科举这可就不一定了!私心里侯晗茵自然希望贾琮能上进,到时候迎春的负担就轻了,可这也意味着贾琮得和贾家的宝塔尖贾母对着干,这要怎么办,还得看贾琮本人的想法。
“那贾琮是个什么意思?如今他也十二三了,总得有自己的主意。”
迎春咬咬唇,“琮哥儿说了,这荣府看着再好,说到底和他关系也不大。
他若是能考中个功名,以后还能和儒太爷一般稍微有些体面。若是连个功名都没有,以后他和他的后代迟早都会如宁荣街那些族亲一般只能靠在两府打秋风为生,连粗使婆子都看不起。
所以,他希望茵姐姐指点他,能不能,能不能提前分出府?”
侯晗茵有些头疼,“他是男子,还是荣府大房唯二的男丁。分家说来容易,可是根本就不现实。
都言父母在不分家,如今荣府两房尚未一起过日子,他一个小辈,要是吵着要分家便是真如他的意了,他这名声名声全毁不说,怕是贾家宗族都不会留他。”
这可不是小事,在如今这时候基层管理人员不足,是很依靠所谓的三老宗族管理最下面的事情。
一个人若是被赶出了宗族,除非他能立下不世之功,否则一辈子都别指望能出人头地,那些支持儒家礼法的官员夫子就能把人给压死。
侯晗茵想了想,心中却是突然有了个念头,她道:“若是贾琮真的能舍下荣府的富贵,倒不如干脆想办法把自己过继出去。
左右马道婆说的是贾琮冲撞了宝玉,还不如干脆让来两人王不见王的好,不过这事事关重大,到底得贾琮自己决定。”
迎春有些迟疑,到底还是记了下来。
至于过继给谁,侯晗茵没有给建议,毕竟她对贾家旁支是真的没印象。不过既然贾家旁支里有贾芸这样聪明有谋算还有底线的,想来总不会一个靠谱的人家都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