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薛太太一把搂过女儿,语重心长地说:“宝儿,你虽不是我生的,咱们却如亲母女一般。我在一日,这薛府自然有你的容身之地。可终有一日,我要走在你前头,那时你如何自处呢?”
薛宝筝只流着泪摇头。
薛太太又说:“到时,你便要在你兄嫂手下过日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滋味!一两年则罢,时日一久,便要生出许多事端,你可明白?”
薛宝筝抽泣地说:“太太,我,我从小就离了父母,在拐子手下讨生活,随着他到处漂泊。好不容易遇见了太太,对我视如己出。又找到了我娘,我只愿一辈子承欢膝下,再也不想离开你们。亲人分离的痛,我已经受够了!”
这一番话说得薛太太眼泪汪汪,顿时心疼起来,更不好逼迫于她。思前想后,只能给薛蝉去信,问问他的主意。
薛蝉接到信后,却不在意,薛宝筝自有亲爹操心呢!
不过,薛蝉还是挑了一个应怜大师回空云寺的时候,去问了他的意思。
应怜大师听了女儿的拒婚之语,越发愧疚难当,只说:“也不要紧,将来只说她与佛有缘,允她带发修行也就是了。”
薛蝉暗想:这岂不又是一个妙玉吗?便放下了此事,依言给薛太太回了信,来日让薛宝筝到京城来修行。
薛蝉看着应怜大师的样子,不由得问:“王爷为什么尊你为座上宾呢?”
应怜大师笑着说:“凭我是个和尚。”薛蝉越发不解。
应怜大师解释道:“王爷现在做出一副隐居避世、无心权势的样子,自然需要我这个传奇的僧人做点缀。”
薛蝉又问:“就凭这个?可,这世间的和尚道士何其繁多,难不成没有其他传奇的修行之人吗?”
应怜大师高深莫测,说:“但我还是道士。当日带我走的是一僧一道,故而,我是佛道双修。我能给王爷炼丹。”
薛蝉好奇地问:“难道真是仙丹,能延年益寿不成?”
应怜大师嗤笑一声,“不过是糖丸罢了。”
薛蝉惊恐大叫,“你怎敢欺骗皇子,难道不怕事情败露吗?”
应怜大师稳坐高台,说:“那些道士炼的丹药都有毒,我制的丸药已经胜过别人许多了。”
薛蝉脸色惨白,“有毒?莫不是历代天子吃的丹丸都是毒药?”
应怜大师讥讽道:“历代皇帝难道有谁长生了吗?从来只有吃丹药吃死的皇帝,还没有靠丹药长生不老的皇帝!”
薛蝉喃喃低语,“我只以为没有长生不老那样神奇,却从未想过会有毒!难道那么多太医竟都诊不出来吗?”
应怜大师丝毫不惧,侃侃而谈,“丹毒极难诊出。况且纵使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发现了,也是不敢说的。当日引我修行的道士曾说过,人间浊气太多,即使拿了天上的仙草、药炉下凡来,也是炼不出仙丹的。我确实按着他所授的药方炼了丹,只是药效极其微弱,几乎没有罢了。”
薛蝉慢慢放下心来,因说:“这倒也不算骗人。”
薛蝉这才明白应怜大师原来走的是佞幸之路,这是个技术活,他却不好学。
正当他想寻个什么由头好接近王爷的时候,宫里却传来了丧音,天子驾崩了。他终究没能度过新年。
薛蝉吓了一跳,想着,他好像对前世的记忆越发模糊了,连山陵崩这样的大事都不记得。
薛蝉赶紧将府里的装饰都换了,自己穿了丧服,前往宫中哭灵。他官位小,都要跪出宫外了。不久,新皇登基了。
然而没想到,新皇竟然是个孝子。不顾大臣劝阻,非要实打实守孝二十七个月。虽然没成功。
只是薛蝉哭灵时,少不得更加真心,做出一副哀毁过甚的样子,免得被挑错。
二十七天后,百官除服,开始正常上朝。新皇点了十三王爷管着户部。薛蝉纳头便拜,向十三王爷及时彻底地投诚。十三王爷见他懂事机灵,对他也颇为照顾。
好景不长,薛蝉还没和十三王爷接触多久,便接到金陵的信。信上说薛老爷病重,让他趁早回去见最后一面。薛蝉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他以为父亲已经好起来了,他以为父亲还有十多年好活。谁知,突发噩耗,一朝巨变!
薛蝉立刻上表求去。新皇正欲弘扬孝道,自然允他回去侍疾。于是薛蝉连夜收拾东西,第二天便出发了。
谁料想,正碰上了林黛玉的船。
原来,贾府前几日也收到了信,说林如海也不好了。这才点齐人马,叫贾琏带着林黛玉回苏州。
两条船于是一道往南走。
等薛蝉到了金陵,发现家里张灯结彩,不由得心生疑惑。
“什么?下个月就成婚?”薛蝉震惊不已。
薛太太流着泪说:“这是你爹的意思。他已经没多少时日了,真的等不起了!咱们和林大人通了信,他们两个都想在临死前看到你们成婚。时间仓促,少不得委屈你们了。”
看着薛老爷躺在床上苦熬,薛蝉只能点头。
这边林黛玉却也吓了一跳,痛哭流涕,“爹爹这个样子,我怎么好嫁人呢?爹爹会好起来的!药凉了,我叫他们再熬一碗来。”
林如海此时已经气息微弱了,“过来。玉儿,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若闭了眼睛,谁替你做主呢?要是能亲眼见到你成婚,我也能安心去见你母亲了。”
林黛玉只得含泪上了花轿。她想,原来再见父亲,竟马上要阴阳相隔,早知如此,不如永远不见。
却说林如海当日病重,便上表乞骸骨,想要回苏州老死。谁知碰上新皇登基。他之前与新皇共事过,知道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于是当机立断清理出林家一半的财产,以还国库借债的名义捐献给朝廷。只说是老臣为先帝尽最后一次忠,来日去见先帝,也好继续伺候。
其他向国库借过银子的人家,都将他恨之入骨,骂他只知阿谀奉承、逢迎上意,不顾姻亲故旧的死活。林家何曾借了那么多银子?这还回去的钱,都够替他们还债了。却知道林家已经没人了,林如海也快要病死了,只剩下一个未成年的女儿,不好与一个孤女计较。
新皇得了银票却很高兴,他当皇子时曾经料理过欠债一事,也想过办法令百官还钱,只是无奈失败了。看着空荡荡的国库,正愁没有由头让勋贵老臣还钱,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林如海此举倒是解了新皇的心腹大患。
新皇正想赏赐林如海,经过身边人提醒,才想起林如海快要病死了。又知道他只有一个待嫁的女儿,这才明白,原来林如海是想临死前给这个孤女谋一点照拂。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新皇不免想起自己已逝的大公主,叹了一口气,想着:天底下当父母的原都一样。于是打算给林如海的姑娘赐一个乡君的出身。又得知他们有冲喜的打算,也无意破环,便吩咐近侍,在他们成婚当日赐下旨意。
倒有那一等人,心生嫉恨,因说,林如海又无爵位,他的女儿怎可为宗女?
新皇乾纲独断,如何听得这话?只说:“林家祖上原是侯爵,林爱卿也替他女儿出了俸禄。你家原也有爵位,不如也替女儿谋个出身?”
这笔买卖忒不划算,这谁能愿意?乡君不过是个六品,一年所得也只有四十两白银,四十斛禄米,倒要费那么多钱去换!有这些钱都能捐好几个要紧的官了。林如海砸钱,为着女儿出嫁买个好名声,大家只好干看着。
两位父亲都只是靠汤药吊着性命,眼瞧着是一天天坏下去了。
好不容易送了林黛玉出门子,林如海只怕支撑不住,特意嘱咐林管家,“玉儿不曾下船拜堂,我便没有死,你可记住了?”
林管家含泪点头,说:“老爷的吩咐我都记得。冰块我都准备好了,老爷只管放心。”
林如海替林黛玉把大半个林家都装走了,嫁妆堆了几船,唯有几个老仆人自愿留下来守宅子看祖坟。
晚间林如海又发热,林管家再令大夫灌药,守了一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如海便醒了,精神好些了,问:“玉儿下船了吗?”
林管家连忙擦了眼泪,说:“想必已经到了金陵。这会子正往薛家去呢。”林如海点点头。
挨到了巳时,林如海又问:“玉儿可到了?”林管家回道:“想是到了。此时只怕已经在晒嫁妆了。”
就在此时,有个老仆求见,只说:“老爷大喜,今日邸报上说,皇恩浩荡,封了咱们姑娘当公格格,咱们姑娘是乡君了!”
林如海大笑,说:“好好好,我等到了!”没一会儿,竟去了。
林管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无声流泪。许久,才出门拿了冰块进来。好在此时天气不热,一天了也没有味道。
却说薛家那边也不太平。薛老爷趁还清醒的时候已经为两个儿子分好了家产。
我实在受不了她们两地分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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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乱中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