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情衷钗黛 第38章 闲情闲愁闲说相思

宝钗与黛玉确定心意后，两人较往日更加亲密黏腻，虽有诸多困葛晦暗不明，宝钗已决意要护好黛玉。

只是不时思及未来之事，一人独处时总忍不住潸然泪下，她竟生出了抛弃责任，拒不入宫之意。

宫里出来的嬷嬷被好生供养着，宝钗也借此得知宫里情形。

二圣自退位后，遂生含饴弄孙安享天年之念，诸王时常遣子入宫探望，今上纯孝每每陪伴左右。

而元春姐姐就是因为侍奉二圣才得了今上的青睐。

宝钗执笔凝思，黛玉很快就从贾母处归来，“宝钗，老太太说省亲别院修好了，明日要邀女眷们一起游园呢。”

正说着，她见宝钗拿着笔，凑近一看：“你近日练字怎么比宝玉还勤上数倍了？”

“练字可养气静心。”宝钗侧开身子，黛玉会意地接过笔，接着宝钗的下一个字续写。

两人敛气摒声，待黛玉续完一整句，她才抱怨道：“你这一首诗也太偏了，我差点没想起来。”

宝钗笑道：“若是能难住你，也不枉我连看了两日温八吟的集笺。”

“你看他的集笺作何？”黛玉面上已有喜意露出。

宝钗明知她故意相问，也不介意将心意一遍一遍告知她。

宝钗将笔放在黛玉手上，从身后抱住她，带着她的手在纸上留下墨迹。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1】

笔已尽，人未离，黛玉依着宝钗，忍不住将手伸向未干的墨字。真好呀，她竟从不知牛希济还有这样的好词。

手指染上墨迹，宝钗便知她痴性发了。可她的痴性为的是我，宝钗想道。

宝钗心跳如鼓，她有心想伸手按一按，却同样察觉到黛玉的心跳，不知不觉中，她们的心跳归于一致，她们的身体仿佛已融为一体。

宝钗紧紧地抱着黛玉，黛玉同样全身心地靠在她怀里，满腔情思无处排解，宝钗有心想捏一捏囊袋里的珠钗，手动了才又惊醒，珠钗的主人正在怀里，我的心上人。

宝钗将头垂放在黛玉瘦弱的肩上，小巧白皙的耳垂就在眼前，宝钗心念一动，有心想含一含，犹豫再三，只闭上眼，稍作小憩。

很快，宝钗收拾起脆弱，思量何时暗示黛玉，自己参选秀女一事。

隐瞒不提，偷得一时欢愉，若是事发只怕要被黛玉记恨一辈子；早早言明，惹得黛玉忧心伤身，宝钗更是千百个不愿。

当初以为此生无缘，勉强戳破心意，如今既与黛玉通了心意，宝钗决计不肯悔诺。

只是才确定心意，就要踏进深宫，前途未卜，自己难道要拖着黛玉蹉跎年华么？

宝钗胡思乱想着，怀里的人却是个极不安分的主儿。

黛玉倚在宝钗怀里，自从宝钗跟自己表明心意后，变得好黏乎，时常要抱着自己，黛玉偷偷露出欢喜的笑容，这真是，怪让人欢喜的。

黛玉见话本子上写的，两个女子若是相爱，必有风月亲昵之举，仔细算算，宝钗似乎也到年纪了。两人肌骨相触，背上紧紧贴着两团绵软。

黛玉一恍神，想起先前自己一针一线为她绣的牡丹肚兜，富贵艳丽，最适宜精心细养着的宝钗。

也不知她今日穿了那条没有，黛玉有心想扒开看看，可惜宝钗平日里积攒了几分威严，她苦于欺压并不敢明目张胆地上手一探究竟。

如此想着，黛玉信手在纸面上画出一支妩媚动人的牡丹花。

见宝钗不觉，黛玉忙心虚地在其上找补起笔，将那与绣纹一般无二的图画盖去。

一簇菊花跃然于纸面。

黛玉轻轻呢喃：“菊桂雅而隐，花开依时谢。倘若我们挖一花冢，将落花埋进去，花魂归故土，来年又开出芬芳的花来，不知开的是新花还是旧花？”

宝钗拉着她的手，“不必去想新花还是旧花，眼下想做便乘兴而为，左右有我陪着你。”

黛玉垂下眼睫，她岂会不知宝钗在忧愁什么呢。

可身边人忧愁一定重于自己，黛玉太明白宝钗的性子，责任，坚贞，柔韧，每一样都是她的本性，替自己撑起一片安乐园的心上人啊。

若是我也能为你遮风挡雨该多好。

苦恨罗衣困深闺，如何诗名可作为？

黛玉轻轻吩咐道：“紫鹃，去取花锄来。”

“替我也拿一个。”宝钗牵着她，安稳的热意在彼此手心传递，“再拿一根杆子，将你家姑娘的囊袋也拿一个。”

宝钗低声哄她：“横竖要掉在地上沾惹尘土，倒不如我悄悄打一些送到小厨房，做些花糕花茶给你尝尝。”

“只是不能贪多，你尝尝嘴就是。”

黛玉没好气地抛开她：“人家与你说风雅事，你偏只惦记口腹之欲。”

宝钗真是一万个冤枉，这祖宗平日里吃得少，自己才费心钻研食补之法，哄她多吃几口，这会儿倒成了自己的罪名了。

“好吧，天下第一俗人在此给我们林姑娘赔不是了。”宝钗拱手作揖，故意作怪逗她。

黛玉并未同往日一般自矜，她轻轻拉着宝钗的手，“我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你下次点醒我好不好？”

宝钗与她悠然地并步在金桂树下，有一二桂花飘落在黛玉发上，宝钗坏心眼地没为她摘去。她私心觉得，这些桂花将黛玉妆点的更似月宫的仙子。

她将花锄置于树下，低眉浅笑，“我喜欢你目下无尘，骄傲又得意的与我说话。”

“惹人怜爱。”勾引相思。

她体贴道：“你若不愿，下次人前我替你兜圆，你我私下里怎么来，随你心意便是。”

“如你所愿。”黛玉轻轻抬了下下巴。

见宝钗目光灼灼，黛玉微報地垂下眼睫，“我先去将地上落花装起来，你别忘了说好的花糕。”

“你若喜欢，我让厨房再酿几坛花酿、花蜜备着。”

黛玉背过身，手上捏着小小的桂花，迟迟未曾放进花囊之中，她装作忙碌地样子，顿了两息才回道：“随你。”

宝钗会意，笑着吩咐香菱与另外三个丫头将碧绿的纱布牵好，自己举着杆子挑开得正盛的敲。

紫鹃在一旁看着摸不着头脑，自己姑娘与宝姑娘一时好一时坏的，好的时候恨不能变成一个人儿，坏时发狠斗气来倒要将三伏天的雨水淌几遍。

这会儿也是奇怪，姑娘向来怜惜花草之物，这会儿竟还催着宝姑娘去敲花，真是奇也怪事。

这一个人不停地敲，一个人不停地捡，亏她们也没吵起来。

宝钗领着几个小姑娘将附近几树桂花各打了些，积攒起来也有不少。

她吩咐文杏先将东西送回去，又安排道：“你再叫人从街上买些金丝菊花回来，香菱最会处理这些，你们一道仔细清理了，旁人沾手我不放心。”

两人称喏，宝钗又将其他丫鬟打发走，只留下紫鹃。

与黛玉将心意摊明后，宝钗心知此事若为府里长辈知晓，黛玉与宝玉婚配之事只怕要定上日程，她是万万见不得此事发生，故言行较往日要谨慎许多。

紫鹃与黛玉意义不同，虽是受贾母指派来照顾黛玉，因她素能体贴照顾黛玉，两人视她也与寻常丫鬟不同。

只是，若被她知晓我与黛玉两女相悦一事，不知她偏向哪边，是否又会告密。

宝钗习惯谋定而后动，该如果将前路的危险提前扼杀呢，看来需要先摸清这位姑娘的底细了。

若能以情动之最佳，若无法可施，为免黛玉受损，她只能以威相逼、以利相诱了。

紫鹃正拾着地上的碎花，忽觉芒刺在背，回头只见宝钗目光沉沉，与平日的浅笑嫣然大不相同，只觉这位太太的侄女心机颇深沉。

两人目光相接，紫鹃很快又低头继续捡落花。宝姑娘待林姑娘自然无一处不好，可她若是哄骗自家姑娘呢。

黛玉虽然年幼懵懂，与宝二爷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届时闹出两女相争的笑话，场面该如何难看！

紫鹃与黛玉主仆多年的情分，哪怕在府里，主子要惩治一个下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她仍是暗自下了决定，下次宝二爷再往这边来，她一定要拦住了，决不能让宝玉对宝姑娘生了情意。

至于分开黛玉与宝钗，紫鹃想起前些日子，自家姑娘与宝姑娘不过几日没见，茶饭不思神思不属的模样，罢了，横竖有自己盯着，吃不了亏就是。

两人各怀心思，被担忧那位却在细细地捡着落花。

黛玉从前担忧给母亲丢脸，怕被别人说贾敏之女也不过如此，后来又担心没个依靠。

哪怕明面上她是贾母最宠爱的外孙女，她也不敢拒绝与宝玉一处荒唐。

宝玉如何过分，她也只能小小的闹一下脾性，不至于叫人认为自己轻浮，遭人小看了去，也不至于失了老太太青眼，没了庇护。

直到宝钗来贾府，黛玉才能稍稍松懈，她本是个极安静的女子，终于不必跟着宝玉做个猴子，上蹿下跳惹人发笑。

宝玉也许认为标新立异方可彰显自己的遗世独立，博得老太太的宠爱，同龄人的另眼相待。

黛玉却清晰地看见那些人眼里的敷衍，友善也许只是因为这位嫡出公子稚嫩不经事。

黛玉时常觉得自己是一株柔弱无依的小草，再如何努力地扎根地底，终究无法像旁人那样，看得更高更远。

这样的自己却一直被宝钗护着，黛玉轻轻捡起一朵落花，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用言语试探她，她已给了你最珍贵的心意。

如果可以，她也想为宝钗造一安乐园。

宝钗痴望着她娴静柔雅的身影，该剪一枝金桂赠她才好。

【1】出自《生查子·春山烟欲收》唐·牛希济

忘记是哪个时期了，其实会将未出阁的女子情谊视为一种风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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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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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闲情闲愁闲说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