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的子弟多是仰仗祖上威名,像林瑜这样争气的没几个,所以每每提到林瑜来,贾母脸上总是会添几分笑意,邢夫人的话也多了起来。但是与之相反的却是王夫人,大概是想到了早去的贾珠吧。
贾母说笑之余,也看见了王夫人木头一般的神情,不免也想起贾珠来,若是贾珠还在,中了进士,她们娘们儿这会子只怕高兴成什么样,想到这里,贾母一时没了兴致。
一旁的凤姐看出了贾母的脸色变化,故意讨好地说道:“听说过些时日姑父要回京述职,兴许连姑妈还有小妹妹也要带来,平日里常听老祖宗念叨着姑妈一家,要不了多久就要见面了呢。”
这句话算是说到贾母的心窝子里了,她的这些孩子里,最疼的就是女儿贾敏,偏生又去了外地,这么多年见不着,怎么不让人记挂,“他们当官的事都是说不准的,今年在这里,明年又在那里,若是能回趟娘家自然是好的。”
说笑了一会,贾母方才有些累了,大家就都散了。
等王夫人回到自己的院落,直接进了小佛堂,彩云彩霞等人也不敢打扰,只在门口候着,还是周瑞家的过了来,见到众人都在外头,问了一句,彩云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好歹跟了王夫人几十年了,周瑞家的立马就知道了王夫人的心结所在,可巧下人把给宝玉新作的衣裳拿来了,周瑞家的索性就把差事揽了过来,进去劝解劝解。
小佛堂离内室不远,王夫人笔直地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手指不停的拨动着念珠,口里念念有词。周瑞家的端着托盘走了过去,在王夫人侧后方跪了下来,劝道:“太太,您这都已经在这拜了半天了,菩萨知道您的诚心,但是也得顾及着身子,歇一会才是。”
王夫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继续念着佛。
周瑞家的好似早就知道一般,早就准备好了后词,说道:“你就算不顾着自己,也得想着宫里的大小姐、宝二爷呀,外头才把二爷的衣裳做好了,太太不看看?”
提到自己的两个宝贝心肝,王夫人这才有了反应,转过身瞧着周瑞手里的衣裳,只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道:“年下南京甄家不是送来了两匹湖心绒锦吗,那缎子颜色鲜亮,寒气不侵,这几日穿最好,怎么换成这个了。”
周瑞家的笑了笑,道:“前儿老太太说,林大爷年纪轻轻,平日里的衣裳都太素净了,就把那缎子给他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扶着周瑞家的手站了起来,转身去了稍间藤椅上躺着,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说的也是,瑜哥儿那孩子长得得人心,又识礼懂事,怨不得老太太老爷都偏疼他。”
“老爷最是喜欢读书人,见林大爷学问好,常常把林大爷叫过去,跟一群相公们说话,赏了林大爷不少好玩意,这倒也罢了,只是可怜咱们二爷,好歹那程相公记得您的嘱托,看顾着二爷,饶是这样,还是挨了老爷几顿骂呢。”周瑞家的向王夫人汇报着她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
听见儿子挨骂,王夫人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忙问道:“果真么?老爷还说了什么没有?”
周瑞家的怕王夫人多想,道:“无非还是跟从前一样罢了。”
“也怨不得老爷生气,”王夫人听见她这么说,也放了心,拿过送来的衣裳,仔细地检查,道:“宝玉这孩子聪慧是聪慧,就是不把心思用在读书上,成天与丫头们厮混在一起。若是我的珠儿还在……”
周瑞家的自动忽略后面那一句,笑道:“老太太在上面拦着,太太便是有心,也不好把二爷管的太过。更何况咱们二爷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定是有大造化等着呢。”
王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那衣服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把这衣服拿去,赏给夹道那屋里去,成日听她抱怨说环哥儿没好衣服穿么,也算便宜了她们。”
周瑞家的听出了王夫人语气中的不耐烦,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说了一声“是,”便匆匆退了出去,贾环如今才多大,怎么穿得了这个?
且说林如海贾敏在扬州也办了一场谢师宴,将林瑜的恩师同窗好久都请了过来,还有林如海的一些同僚,贾敏交好的一些太太们,席间顺便不经意间把定亲的消息放了出去,不知戳破了多少闺阁少女的春梦。
儿子出息,家人和睦,自己的仕途也在稳步上升,林如海从来没有觉得生活是这么美妙过,晚上躺在罗汉床上,看着妻子拿着账本在那里写写画画,不由得好奇,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瑜哥儿的婚事既然定了下来,那一些彩礼什么的也该准备起来,”贾敏拿着自己拟定的单子,走到林如海身边坐下,递给他,道:“老爷看看,这个样子可还妥当?”
林家几乎都是单传,也不存在什么兄弟争夺家产的事,而且大家族,这样的事都是有先例的,照着旧例来就是了,林如海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看了一眼,道:“方才在席上,我瞧着那甄家二老爷几次都提到他家的二姑娘,话里话外有提亲的意思。”
“甄家本与我娘家是旧交,且他家大姑娘嫁给了西宁郡王,宫里的甄贵妃又是他亲姐姐,这样的家世,他家的姑娘还愁嫁不出去?”贾敏在脑海里回忆着甄家的几个姑娘,道:“只是他家的二姑娘只比玉儿大了五岁,今年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如何相配?”
“左右咱们与柳家的婚事已经透露出去,想来甄大人也应该歇了这份心思。”林如海道。
贾敏想了想,也是这话,依着甄家的家世,他们家的女儿也不愁嫁,随即便把这事丢开了,又拿出一份礼单,道:“这次咱们回京,听老爷之前的意思,以后许是要长留在京城了,少不得要各方打点一下,只是老爷的位置尴尬,之前瑜哥儿进京就带去了不少厚礼,咱们这会子再准备一份,是不是太过了些?那些言官御史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林如海想了想,道:“虽说朝廷禁止京官结交外官,但是私下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往来,不过是借个由头罢了,这次回京述职,想来是不必回来的,东西多些也无妨,都按照旧例来吧,这边置办的产业,该卖的就卖了,下人们愿意跟着去的就一块去,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就给几两银子,打发了吧。”
贾敏也是这么想的,看着手里的单子,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这几日都顾着哥儿的事,玉儿的学里已经放了好些假,这马上又要往京城去了,是让贾先生继续教着,还是到那边再寻一位先生呢。”
听到妻子突然提起贾雨村来,林如海变得慎重起来,道:“贾先生的学问倒是不错,谈吐不俗,玉儿跟着他,也能长些见识,不过此人并非池中之物,只怕心中早有成算,想来不会甘于只当一位教书先生,至于另找先生一事,倒是不急。”
贾敏听林如海这么评价,不免有些好奇,问道:“老爷怎么这么说?”
“今日席面上,我与几位同僚闲聊,就看见贾先生与宋知州交谈,说的俱是些从前官场上的一些门道,讲得头头是道。”林如海眯了眯眼,道:“夫人有所不知,近来朝廷有起复旧员之意,不少人都在各处寻门路。”
贾敏一下子就想到了,但是又觉得有些好笑,道:“老爷也是说笑了,若是贾先生有这意思,怎么不求到老爷跟前去,巴巴儿地绕这么大个圈子。”
林如海没有解释,的确,这种事贾雨村找自己最是名正言顺,但是贾雨村一直憋到现在都没开口,这才是让林如海最慎重的地方。
贾敏才不会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整理了一下账本,不由得感叹道:“这一转眼,咱们都离京多少年了,当初瑜哥儿才那么点大。”
林如海走了过去,搂着妻子的肩膀,说道:“这次过去,咱们一家子也就团圆了,好日子自然是在后面的。”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夫妻俩安然睡去,一宿无话。
翰林院的选拔已经结束,的亏林如海四处拜访的好处,林瑜考中庶吉士,在翰林院行走,部里一些大人对他十分关照。
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林瑜少不得关注起家里的事来,林如海早就打发了人过来,打扫院落,直到现在林瑜才有时间过来看看。
看着这个与荣国府差不多大的宅邸,林瑜不禁有些疑惑,他可是记得在原著里,虽然没有明说林家有多少家产,但是黛玉却常说自己一草一木都是贾家的,光是眼前的着一座宅子就值多少钱了呀。
林家祖上本是列侯出身,住的也是皇帝御赐的宅邸,到了林如海这一代,林家的爵位虽然没了,但是林家依旧是贵族,还可以使用侯爵后人的身份,依旧是可以住在这里的,林瑜的后代依旧如此。林瑜默默地给祖宗牌位上了一炷香,看着一层一层,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牌位,不免有些感叹,前世林家只剩黛玉一个姑娘家,相当于后继无人,这宅子自然是要被收回去的。他的到来,应该会让这一切都不一样吧?林瑜默默地想着。
管家林忠捧着几个单子走了进来,给林瑜汇报工作,他是林如海身边的老人了,管家什么的杂事最是熟练,简简单单几句便把当前的情况说了清楚,“大爷,如今宅子里里外外都已经打扫了一遍,主屋东院也按照老爷太太的喜好布置了,另外还有花园,多年没住人,补栽了一些花花草草,还有各类杂物,请大爷过目。”
林瑜看了看,没什么差错,林家人少,再加上黛玉年纪小,还跟着贾敏住,实在是住不了那么多屋子,不用全部翻新,等日后再慢慢修整就行。